在關押重刑犯的最底層,此刻坐著烏泱泱坐著不少生物。
暗無天日的地方,此刻竟只亮著最原始的油燈, 火光跳躍在在座眾生的面上, 斑駁的石牆上印照出一道道沉悶而肅穆的身影。
這片區域會出現不定期磁場失常, 因為異常的輻射,既不適於生物生存,也影響電力運轉,無形中成為了機械中樞難以監測的盲區。
也是它們為避開外界議事的重要暗室。
作為暫時被伊殷高度關注的克瑞農代表, 此時不在座列之中。
總統、國王、族長以及主腦等……代名詞並不重要,出現在此處的面龐大多是抵制大統領一派, 向克瑞農族派出過援軍的、前日與伊殷對峙過的族長都赫然在列。
它們或與大統領有過血海深仇, 或曾在她手中遭遇過偌大的恥辱,或恐懼於她赤色的暴行, 驚惶於不知何時會高懸於頭頂的鍘刀。
百年安逸如一夢, 在那個人重新現世的瞬間化為灰燼。
它們大多不解, 崩潰,但在心緒起伏後又不得不思考要如何解決問題。
明滅的火光只能夠依稀照清在座眾生的輪廓。
昏暗仿佛能遮蔽情緒, 帶來異樣的安全感。
「在足以危害到星海的重大危機前,在座各位都是經過層層篩選,可以交付後背的存在。」
一個帶著沉重的、顆粒感的蒼老聲音緩緩響起。
岩石族之長一改之前在聯合會時嚴詞厲色,聲音透著些微的疲態, 「我想,諸位會來到這裡, 就是有著明確的共識。」
「——死者不應該復生。」
諸位不語,只是篤定中隱隱透出惶然。
當初大統領的突然消失,讓所有勢力都驚愕而不安, 沒有誰認為她這樣一個行事轟轟烈烈的人會乍然死去,不留下一絲訊號,以諸方提心弔膽了十幾年。
可她就這樣消失了。
這百年間的揣測和疑惑,還有逐漸的釋然,現在回憶起來都是那麼漫長。
可她居然又這樣突然地回來了。
大統領是一個極端自我的人類。
這件事在場與她共度的百餘年的長生種們再清楚不過。她不具備任何人類文明之中如「寬容」、「善良」、「和諧共贏」等等美好思想,完全沉浸在她的星海征途之中。
她能在戰爭中如一個經驗豐富的天才將領,卻也能在星系外交如一個天真而殘忍的稚子,只顧著譜寫獨屬於她的星海史詩。
最初,也有單純的異星生物相信她的野心最終會被餵滿,貪慾會被滿足,她本人會在領地擴張到一定程度後停下。
很遺憾。
曾經這樣堅信的存在早已化為太空垃圾,消失不見了。
大統領的暴行永不停歇,直至她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化為她的所有物。
在不知道第多少個種族滅亡於她之手,不知道第多少個星球於她手中湮滅。
眾生終於再一次認清這個答案。
這也是不少中立的、真正渴望和平的種族領袖也出現在這裡的理由。
「您說得對。」蜥行族代表回應,寬和安慰,「我探查到人類聯邦沒有頒布任何有關那個女人的信息,她的復生還是個秘密。」
「一切都還來得及。」
這話無疑穩定了些許軍心。
雖然在她於聯合會現身後,本就心偏她的其他組擁躉肯定會散布消息,但也沒有那麼快到全星海皆知的地步。
「人盡皆知也不一定是壞事。」
一位身材矮小,肩扣披風的貘形國王開口,「事實也好、歷史也罷,不都已經證明了——我們要正面擊倒她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
「如果她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死亡,對於不少星海種族而言,是一場重大的打擊。」
它話說得還算委婉。
就之前想半路截殺伊殷的戰績而言,可能要十倍於她的軍力才有可能擊殺她,遠比對抗天災更艱難。
當時出援軍的只有一部分長生種和一些壽命稍短,只聽說過大統領的威名,卻並沒有親生經歷過那段時期的領袖。
過於慘烈的戰況相當程度上震撼到了它們。
也無形中說明了為何向來沉穩的長生種們破天荒的、不顧一切地想要臨時擊殺那個人。
「我們今天在此,就是為了制定出萬無一失的、能弒殺她的計劃。」其一領袖沉重的聲音落下,帶著義無反顧的架勢。
這個計劃既不能驚動伊殷,也不能受到機械中樞的阻撓。
破釜沉舟的氣勢感染到了其他者,開始各抒己見,出謀劃策。
向來互相掣肘、敵對的種族開始齊心協力,仿佛回到了百年前對抗機械中樞時的模樣,萬眾一心,只為戰勝天災,為星海、也為種族謀求生機。
「暗殺是行不通的。」
「她從前就習慣於生活在重重鏡頭之下,住處外面看是宮殿,實則被圍得像個堡壘,狙擊鏡瞄準她的一瞬間就會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