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沈絮慌慌張張退進門,大門轟然合攏,眾人的心也在這一聲悠長的嘎吱後沉入谷底。
第二天清晨,三長老忽然單獨請他談話,詢問他是否需要幫助。
不大的房間內只有他和三長老兩個人,他站在房間角落,咬著唇垂著手,耷拉著腦袋,一副怯懦又拘謹的樣子。
三長老見他不敢言語,便主動開口,「沈師侄,你不必擔心,師伯保證今日的談話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沈絮很快抬頭,眼裡閃爍著淚光,仿佛抓到了什麼希望。
但很快他又把頭低了回去。
「師尊他……對我很好。」
三長老明顯不信:「師侄,你不說實話我如何能夠幫你?」
「我…我真的沒事,他,他很好」,沈絮攥住拳頭,身體微微顫抖,「我對他來說,就像,就像珍寶。」
三長老面露駭然,片刻後,他走至沈絮身前。
「孩子……」他伸手擁抱沈絮,「你受苦了孩子。」
難怪,難怪每次問六師弟沈絮的身世,六師弟都會轉移話題。
只怕是來路不正,沈絮甚至有可能是他從邪修宗門裡買回來輔助修煉的爐鼎。
「此事不宜聲張,傳到六師弟耳中恐怕對你不利,我已經給全峰下了禁制,沒人能說得出口,你回去後不要表現出異樣,你只需要穩住你師尊,其他事情就交給我們這些長輩便好。」
三長老還有別的考慮,這事不光彩,說出去有損他師弟的名聲,所以他不願意沈絮把這件事鬧大,而是想折中找個兩全法。
他打算秘密送走沈絮,然後再給師弟做做思想教育。
有什麼難處可以跟他講,怎麼就一定走上偏路呢?
他知道祁白辰身體不好,可能的確快要油盡燈枯了,所以走投無路選擇爐鼎這樣的方式,但除了爐鼎,不是沒有別的辦法啊。
續命的丹藥雖然難煉,但只要師弟跟他說,他這個做師兄的難道會不拼命去煉製嗎?
他這一代同門師兄弟總共就八個,最小的那個早些年已經死在了魔修手中,二師姐為了給小師弟報仇也香消命殞。
剩下六個同門中,就祁白辰和林修賢最小,祁白辰不是他們之中最有天分的,但卻是最努力的,他們這個六師弟常常給他們一種身上仿佛背負著什麼的感覺,所以自小的時候起,他們就是格外偏寵他的。
三長老能理解祁白辰求生的心理,他已經決定好了,等安全送走沈絮,他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煉出高品質的續命丹給祁白辰吃。
不僅是為師兄弟情誼,更是為了宗門,一水宗能屹立天下第一大宗不倒,全靠祁白辰修為頂著,其他宗門雖然虎視眈眈卻也不敢放肆。
畢竟祁白辰不足三百歲的時候就一個人殺穿了整個魔界,那年他修為還沒有到羽化登仙的地步,身處那樣絕望的處境,所有人都以為會死在那裡,被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妖魔啃食得連渣都不剩。
可他竟絕地反殺,硬生生靠自己一個人打得魔族不得不上門求和。
一水宗可以沒有他三長老,甚至可以沒有宗主,但不能沒有祁白辰。
祁白辰一旦出事,魔族必不會善罷甘休,屆時無人可以抵擋,只怕是頃刻間便要生靈塗炭、世界毀滅。
這天過後,沈絮又在丹峰待了兩天。
最後一天的時候,他跟林安壽一起坐在高高的門檻上,看嘰嘰喳喳的小鳥飛來飛去。
沈絮從未想過有這麼一天,他竟然心平氣和跟一個死人肩並肩坐在一起。
一種很奇妙的心情漸漸填滿腦海。
「三師兄,你給我把把脈吧」,沈絮把手腕遞過去。
林安壽沒有拒絕,他翕動著嘴唇,道:「你很健康。」
「是嗎?那真好」,沈絮頓了頓,道,「師兄,我也給你看看病吧。」
林安壽的手明顯僵住,像是沒想到沈絮會這樣說。
他僵了一會,就把手伸了過去。
他以為沈絮也要給他把脈,但沈絮卻略過他的手,將手指搭在了心口。
「師兄,你生病了。」
林安壽搖搖頭,「我沒有生病。」
「可你沒有心跳。」
「我,我有」,林安壽有些著急,他急於證明自己,便把手也貼在了胸口,「我…我……」
他愣住了。
這是他十年來第一次摸自己的心口。
那裡一片死寂,久久沒有跳動的跡象。
「師兄,什麼人會沒有心跳?」
林安壽答不出來,他身上開始冒出一陣陣黑色的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