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啃啃啃啃!
「哎呀!」啃著啃著,就被彈了個腦瓜崩。
「為師看你是不夠怕,不怕就下來自己走。」
「不要不要」,沈絮連忙搖頭,「我怕,我怕的,我自己走不了,我腿軟。」
祁白辰不置可否,越往裡面走,越是觸目驚心。
到處都是屍體,不是鬼魂,是屍體。
那些屍體都是爛的,臉上、身上,都是天花導致的爛疤。
只是一瞬間祁白辰就明白了這裡大致發生過什麼。
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大疫,但沒有任何人上報官府或者仙門,周圍人的做法簡單粗暴,他們封了村,放棄了一整村的百姓,於是這村子滅了門。
一整個村子的人都變成了鬼,甚至還養出了一隻怨氣衝天的鬼王。
真是造孽。
前方墨色忽然減淡了,光線透了進來。
沈絮抬頭看去,只見前方有個背著藥簍子的小老頭,老頭拄著拐杖,牽著一個爛了臉的小孩。
老頭看向他們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戒備:「你們……是來求醫的人?」
遲疑片刻後,老人道:「老夫看你們病得也不重,再等等吧,今日就采了這些藥,先緊著要病死的治。」
「師尊」,沈絮貼著祁白辰耳朵小聲,「這地方怎麼還有活人啊?那些鬼不吃他嗎?」
祁白辰未答,只是示意徒弟安靜,然後跟在老人身後,走進一家米糧店。
這裡原先是米糧店,門口還掛著商帆,但現在門板被拆下來當床,老人顫顫巍巍走進去,鬆開小孩的手,進後屋熬藥去了。
沈絮看著躺在地上的「病人」,沉默了。
哪裡還是活人呢?那些全都是屍體啊。
可老人似乎看不到這如墨般的天空,也不知道他正在救的都是死人。
「囡囡」,老人在裡屋喊了一聲,「來幫爺爺端藥。」
小女孩轉身往裡屋去,沈絮直到此時才看見她後腦勺有個大洞。
「她……她是鬼!」沈絮又把腿盤緊了幾分,「師尊,她……」
「莫怕,你就當不知道,她不會攻擊你的」,祁白辰彎身催徒弟下來,「牽著為師的手,放心不會有事。」
沈絮到底還是下來了,只是把自己的頭裹在師尊的袖子裡,藏在師尊胳膊底下,說什麼也不肯出來。
隔了一會,小姑娘端著兩碗草藥水出來了,就站在他們面前。
「哥哥、姐姐」,因為沈絮扎著頭髮,小姑娘就把他當作了哥哥,祁白辰披著頭髮自然被當成姐姐,「爺爺在做夢,你們可以別叫醒他嗎?」
沈絮怕她,往師尊身後藏了藏。
祁白辰點了點頭,卻拒絕了草藥。
小姑娘就端著草藥去餵屍體了。
她很活潑,一邊四處忙碌,一邊說起她跟老人的故事。
「爺爺以前是大宗門的丹修,他是出生在大宗門的,他的父親是宗門的七長老,他年輕的時候犯了錯害死了宗門幾個弟子,他父親保住了他的命,卻廢了他的修為趕他下山。」
「爺爺是在山腳撿到的我,他失去了修為,還沒下山就成了老態龍鐘的模樣,爺爺心裡愧疚,所以帶著我到處行醫,就這樣一直過了十年,我們來到這個村子的時候,這裡肆虐著天花,爺爺不忍心看他們受病痛折磨,於是到鎮上去買藥。」
接下來的事情,不用她說,兩人就都明白了。
這個大宗門出身的丹修從前被保護得太好,哪裡懂得凡人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
他跑去鎮上買藥,那藥鋪老闆自然也是懂醫的,看見他要了那麼多控制疫情的藥,於是偷偷跟蹤他。
這村子發生天花的事情,就此被暴露出去。
害怕染上病的周圍村鎮聯合起來,不許村子的人進出。
自然連著那外來的丹修一起,都封在了村子裡。
那小姑娘繼續講:「有人嘗試出去,他跟他們說,他只是去山上採藥,不進其他村鎮,卻被砍下了頭顱,因為害怕他身上有病,他們燒了他的身體,而他的頭因為滾進了溪中被水沖走了,才得以保留。」
「爺爺很愧疚,他覺得都是他的錯,就像十年前他煉丹時打盹,看錯了丹方,把救命的丹煉成了毒丹一樣。」
一步錯,步步錯。
一念之差,人命磋磨。
「爺爺沒日沒夜救治那些村民,可是他們不讓那些已經病好了的人出去,於是那些人又一次染上病疫。」
「大部分人就是在這反覆中生生熬死的。」
「到了最後,大半村的人都神志不清了,只有最開始跟著爺爺幫忙打下手的幾個姑姑還清醒著。」
「清醒地看著一個個熟識的人死去,直到她們也即將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