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越振奮起精神,聽得極為認真。
沒錯,這是一筆新的投資,他豎起大拇指,劉恆立馬開心地與他擊掌,叫侍從端來吃食:「這是我阿娘親手醃製的牛肉乾,幼弟快嘗嘗。」
劉越:「……」
劉越抵不過飄到鼻尖的香味,也不糾正劉恆豎大拇指和擊掌的區別了。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他嗷嗚一口咬下去——
代國的牛肉別有風味,不知塗了什麼醬料,辛辣與嚼勁勝過長安。劉越頓時沉迷,想著等他吃完這一盤子,再和哭包四哥熱情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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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迎接的隊伍回到國都平遙,劉越在劉恆希冀的眼神注視下,入住代國王宮。
代王宮的風格,與別的地方差異極大。它沒有未央宮的雄渾,沒有梁王宮的精美,像是歷經風沙,用土牆堆起來一般,卻蘊藏中原少見的粗硬與厚重。
一些角落都年久失修了,劉越仰頭駐足,淡淡的愧疚升起,盤算著再運一些錢財給劉恆修繕。
如果他沒看錯,薄太后所穿的裙裾沒有拖尾,布料也是平常。
也怪他,關心哭包四哥的事業,卻沒有關心他的生活,這回就不收利息,白送幾萬錢好了。
劉恆派來的內侍忙說:「梁王殿下,少府的錢足夠王宮翻修,是……我們大王攔著不讓修。」
劉越萬萬沒想到這個回答:「為什麼?」
內侍:「大王說,養牛是大業,有這個翻修的錢,不如用來養牛。」
劉越:「…………」
他收起愧疚之心:「噢。」
另一頭,長樂衛隊整齊有序地駐紮下來。他們分出一半護衛王宮,一半守在城外,對於衛隊的歸屬,代國上下皆沒有什麼牴觸的情緒。
一來,梁王與他們大王交好,安全必須得到保障,否則哪裡來個誤會,他們代國面臨的,豈不是陛下與皇太后之怒?
二來,不是所有的衛隊都可以用「長樂」命名。長樂是皇太后的象徵,他們拒絕衛隊入駐王宮,就是對遠在長安的皇太后不敬。
當晚,王太后薄氏,也就是從前的薄夫人笑容滿面,親自準備豐盛的晚膳,招待遠道而來的貴客。為此,廚房殺了一頭肉牛,自出生起幾乎沒吃過牛肉的晁錯,拿筷子的手有些抖。
見劉越腮幫鼓起,吃得頭也不抬,薄太后心下高興,溫柔道:「殿下吃慢些。不夠的話,叫廚房再殺,恆兒養了那麼多肉牛,可就等著這一天呢。」
這下,連陳平都有些沉默。
前來平遙的路上,他一直在深思。據他分析,他的學生與代王狼狽為奸、不,兄弟聯手,讓養牛成為代國風靡的活計,卻不知成果竟是如此斐然——
先帝在的時候,有那麼多牛給他吃,給他殺麼?
時代變了啊。
陳師傅覺得這事不能深入去想,轉眼拋在腦後,高高興興地吃了起來。見張良依舊秉持著養生之道,牛肉只夾了幾筷子,陳平皺起眉心,伸出罪惡之手,飛速把他的盤子挪到跟前。
張良面色不變,淡淡望了陳平一眼。
原本後日的邊塞之行,他不準備帶上曲逆侯,如今看來,還是捎上的好。
……
幸福的日子持續了三天。劉越撐著鼓鼓的肚皮,忽被太傅告知,要去北邊一趟——他們遊歷代國的目的,就是為了體驗百態,看一看邊塞的生活。
好不容易勸服哭包四哥,讓他好好在平遙養牛,並艱難拒絕了代國軍隊的跟隨,劉越不得已,接受了薄太后兩大袋牛肉乾,仔仔細細地掛在腰間。
張良贊同劉越不欲高調的想法,卻讓內侍準備了數套諸侯王裳服,擺放在車廂的箱子裡。
自來到雲中郡,眺望著草原,莫名有些悵然的陳平道:「有衛隊跟著,大王的安危絕不用擔憂,留侯這般,豈不是多此一舉。」
張良笑而不語。
雲中郡,水頭寨。
雲中在雁門西北,這裡沒有雁門關守護,地勢平坦,尤其是緊挨草原的邊寨,遭匈奴劫掠之災最多。作為北鄰匈奴的第一線,不論是哪個邊寨,男女老少人人尚武,不是虛言。
然而勇武熱血的氛圍里,混進了一股奇怪的畫風。
寨門口的簡陋瞭望台上,大漢一邊打磨鋤刀,一邊大聲和地上的同伴爭辯:「依我看,雲中的牛場牛膘最肥,雁門的最是瘦弱!」
底下的同伴不甘示弱:「明明雁門乃第一牛場,休得胡言!」
他們爭執不休,就拉來了一個路過的年青人:「不如叫我們水頭寨的牛官來評評理。魏尚你說,哪個郡的牛場排名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