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非遺不說話了。
「……」矯詔,謀反,這是要把七大豪強往死里摁哪,光是想來,他便心底發冷,腳底發涼。
梁王發作得太快,各家與他聯繫的證據,金錢往來的帳簿,想必也藏匿不了;何況還有調兵信那樣似是而非的東西。
好一出毒計,簡直是兵貴神速,一擊必殺。
如此要事,必然要驚動長安,他這個「從犯」,又能明哲保身到哪裡去?
丞相與他暗鬥這麼久,都不能奈他何,如今卻倒在了小小的印信之下!到底是誰給小梁王出的主意,留侯?曲逆侯?
不,不是留侯,如此毒辣的風格,倒有曲逆侯的影子。可他素與曲逆侯無冤無仇……
內侍繼續笑道:「大王相信,原公與中尉、將軍們都是被陷害的,今特邀原公前往廷尉一敘。待結果出來,大王將立即上報皇太后,再親自動身給原公謝罪。」
原非遺眼角抽動了一下,道了聲不敢。
諸侯王有權處理除中央任命以外,諸侯國內的所有官員;御史大夫為中央任命,故而要向長安請示,便是劉越,也不能直接把原非遺下了大獄。
然而被人畢恭畢敬對待的原公並沒有感到榮幸,他望著湛藍的天,笑容漸漸隱去。
曲逆侯啊……
.
陳平打了個噴嚏。
「誰在念我?」他暗自奇怪,轉而捋著短須笑起來。
他看向對面的張良,高興道:「不費一兵一卒便解決梁地大患,大王果真如留侯所說,是個天才。」更讓陳平高興的是,如此做法十分合他的心意,他的學生繼承於他,腦瓜子真是好使。
張良:「……」
他設想了一萬種可能,卻獨獨沒有料到這一種。轉而失笑,這些天,大王去見的就是幫手吧。
張良喝了口枸杞水,道:「你教他的手段雖好,卻也不能常用。」
陳平暗爽,這廝看著風輕雲淡,恐怕還不知道怎麼酸呢。
在他看來,不擇手段,才是真正的君王!面上卻是附和:「也是這幾個傢伙壞事做盡……」
唯有一件事情,陳平想不明白。等劉越充當完審訊的吉祥物,陳師傅連忙著人去請:「檄文是晁錯寫的吧,只是那印信,是如何以假亂真的?」
劉越眨眨眼。
在說和不說間猶豫了一會兒,他豎起拇指和食指,捏成胖胖的小圓圈:「呂祿在雕刻方面,存在一點點天賦,至於母本……」
張良放下茶盞:「偷來的。」
劉越吹捧:「太傅足智多謀,猜的真准!」
陳平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偷來的?
他大吃一驚:「遊俠季心為大王所救?」
他遠離長安,卻不是真的萬事不管,很快就想通了脈絡,笑道:「想必季心手下,有一位大王看上的神偷。」
對於兩位智囊師傅,劉越心服口服。俊小孩盤腿坐下,把桌上的點心劃拉到自己懷裡,嗷嗚幾口吃了一半。
繼而揚起腦袋徵求意見:「豪強們收繳的家財,粗粗一數,足有數千萬錢,足夠造兩個未央宮了。用它們抵作梁國百姓兩年的田租,如何?」
陳平原本心痛地看著他淘來的民間美食,聞言愣了愣。
這……是要讓百姓歸心啊。
「田租」也就是糧食方面的稅,向來是賦稅的大頭。此詔一出,便是有梁國官吏不服大王的統治,想給原御史大夫和將軍們叫屈,也再翻不出什麼浪花!
他的學生初來乍到,就學會了用豪強的血,去澆灌百姓的田。
陳平手一顫,也不管什麼美食了。他俊美的眼神分外深邃:「大王收繳的財富,自然由你分配,想做什麼,儘管放手去做。」隨即笑眯眯地道:「不給師傅留一點麼?」
劉越抱著空盤子,陷入沉思。
他體會過餓肚子的滋味,所以不想梁國百姓跟著餓肚子,減免兩年的田租正正好,再多,百姓就懶了,不願意奔小康致富了。
剩下的錢分成三份,兩份留給母后和皇兄,還有一份備用,要不,從備用的那份里摳出一點給陳師傅……
這時候,張良輕嘆一聲,道:「為老不尊。」
第135章
「……」陳平 , 「???」
他安慰自己這是嫉妒,皮笑肉不笑道:「梁王太傅倒是年輕得很。」
張良微微一笑,捧著枸杞水, 開始指點劉越:「這七家情況特殊, 故能另闢蹊徑, 如同打蛇一般。只是, 若遇上別的豪強, 大王還需仔細思量。」
劉越點點頭。
禽氏守氏那些人, 先秦時候就在梁國立足, 大肆斂財已然富得流油了,此時不宰更待何時?然而世上不乏心善之人, 也不是所有豪強都可以像韭菜那樣一刀切, 總要給人家成長的機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