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平復下心情,張不疑咽咽口水,懷揣萬千壓力地上前拜見。
那廂,太后牽著劉越的手,君臣許久沒有說話。
他們齊齊陷入八座紙山的震撼,半晌拔出注意力,用看天才的目光看向張不疑。
劉盈前來的路上,被老師叔孫通科普了留侯世子的聰慧與壯舉。眼底閃爍著喜愛與讚賞,他親切地道:「張侍中,立下如此大功,實有乃父之風。你想要什麼獎勵?」
「……」張不疑傻眼了,張不疑茫然了。
同時生出些許慶幸,幸好陛下問了他,否則豈不是搶走梁王殿下的功勞?
沒有察覺大王瘋狂的暗示,他堅定不疑地開口:「造紙之術,都是梁王練字勞累,加上與陛下對太后的孝,從而體悟出來的道理。若換樊侍中來,同樣可以成功!」
又是一陣久久的寂靜。
生怕陛下與太后不信,張侍中急了,秉承著實事求是的科研精神,豎起掌心道:「臣立誓,若有半句虛言,必然承繼不了大人的家業。」
劉越:「……」
蒜你狠。
秦漢大丈夫最是相信這些,眼見眾人被毒誓震住,劉越慢慢低下了腦袋。
圓臉瀰漫著頹喪的氣息,能換一個負責人嗎?
第60章
張侍中的立誓太過堅定, 一片寂靜之中,三公九卿達成了共識。
造紙能成,梁王殿下有著推脫不掉的功勞, 堪稱首創之功了!
這可真是……英雄出童年吶, 少府令喜悅又震驚地想。
陳平眯了眯眼, 覺得張不疑這小子極會說話, 有裝呆的嫌疑。
陳師傅滿懷自信, 他的學生, 自然聰慧無雙, 無須懷疑。而留侯世子一副謙虛謹慎的態度,既吹捧了梁王, 又吹捧了陛下的孝心, 更能在眾臣面前留下好印象, 不愧是張良的兒子。
張侍中實打實的替大王辦事,由此黑了瘦了, 還不在意功勞,陛下太后見了, 能不給獎賞嗎?
而自己的兒子……陳平只覺酸水咕嚕咕嚕冒。人比人氣死人, 人家十三歲就立下大功, 能與十二歲拜為秦國上卿的甘羅媲美, 而陳買呢??
他忍住捂胸口的衝動, 上天不公啊。
另一邊,劉盈微微愣神,欣喜地看了一眼蔫頭耷腦的幼弟, 心底的高興都快滿溢出來,連說了幾聲好。
想也知道,越兒年幼, 小身板哪裡吃得消總覽全局?他溫聲同張不疑道:「即便是越兒指出的原理,都賴張侍中辛勤調度,指揮匠民,才有今日如山高的紙堆,乃是不容辯駁的事實。」
劉越牽著母后的手,垂著臉,正沉浸於幕後指揮的計劃破滅,揚名這事推脫不掉的悲傷之中。
一路過來,他得知了許多內幕訊息,譬如少府的官員醉酒,把他借用大匠的消息全禿嚕了出去,梁王在上林苑鼓搗的事已經不再是秘密。
怎麼就讓他碰上這等倒霉的巧合?
聽聞哥哥這話,像是心頭注入了一股暖流,帶來少許有限的安慰。他重重點頭,現身說法,力求張不疑的風頭蓋過自己:「張侍中不僅親力親為,還親自進山,翻找讓紙張變光滑的磨料,付出實在多過了孤。」
張不疑嘴唇微顫,感動鋪天蓋地地兜來。大王的誇獎猶如甜漿,讓他更堅定了鑽研的念頭。
劉盈望著張不疑,只見少年目光堅毅,膚色全然黑了幾個度,再也沒有剛入宮時的細皮嫩肉,心頭感慨萬千。轉過身,慎重地請示太后:「母后,朕覺得侍中的獎賞不能少,越兒的獎賞也不能少。還有辛勤的少府大匠們,您看?」
眾人立馬豎起耳朵。
呂雉頷首笑道:「皇帝說的是。不如就賞大匠們錢財,賞越兒數個上林苑旁的莊園,再賞不疑一個懇造君的爵位,若他日後成家立業,有了二子,也好讓二子承繼。」
劉越悲傷的情緒霎時振奮起來,
白白得到幾個莊園,還是上林苑周邊的,梁王殿下眨眨眼,這是不用租借,屬於私人小天地的那種莊園嗎?
實在是他年紀還小,吃睡不愁,又是封頂的諸侯王之一,小金庫每年都在勻速增長;還有哭包哥哥他們的欠債,足夠還上幾年,思來想去沒什麼缺的,莊園則不然。
這回的教訓告訴他,鹹魚就要有抵抗風險,抵抗泄密的能力,能夠排除不穩定因素,才是一條低調的好鹹魚。你看,租借上林苑依舊有億點點危險,莊園就不一樣了,那是屬於自己的秘密天地。
絕不會讓棘手的意外再次發生!
劉越的圓臉蛋不癟了,痛定思痛,覺得回去要好好謝謝母后和皇兄,再大力推進少府的造紙業務,派遣負責人做技術指導。
眾人認真聆聽太后的獎賞,注意力多是放在最後一條。
大漢秉承嫡長子襲爵的規矩,嫡次子除非自己掙得功勞,或是運氣好碰到大哥犯法丟爵,一般而言沒有承襲爵位的機會。
而太后此言,便是給與張侍中天大的恩典。要知道爵位可是有俸祿領的,張不疑已經是留侯世子,日後留侯的爵位傳給所生長子,懇造君的爵位傳給次子,次子再努努力,殊不知便能升為關內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