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戚坪的囂張作為,惹怒了諸多隨陛下打天下的功臣。
他是能自己出手,但張良每日偷偷摸摸地傳信,還宅家閒得要命,擱誰誰能想通?
丞相覺得他想不通,得給留侯找點事做,能勾得他不再隱世最好。
「養生友人」四個字一出,張良微微睜大了眼。
沒想到丞相竟也知曉此事?
半晌,他暗罵一句老狐狸,這是清楚知道他對小殿下遭遇的不忿,前來督促他來了。
「自然。」張良雲淡風輕地道,「不過區區戚氏,我早有此意。」
第29章
文臣過招, 向來講究殺人不見血,尤其是隨劉邦打天下的兩顆聰明腦袋——留侯張良,曲逆侯陳平。
曲逆侯府, 陳平正捋著飄逸的長須, 觀賞院子裡的鯉魚池。
鯉魚池裡沒有紅鯉魚, 只有幾條灰不溜秋的泥鰍, 堅持不懈地往淤泥鑽洞。陳平眼底浮現欣賞, 半晌贊了一聲:「好鰍。」
僕從:「……」
陳平的思緒逐漸轉到戚氏身上。
為保趙王登上太子之位, 陛下有意扶持, 默許戚坪轉向軍中,與呂家一爭高下。他沒懂陛下是個什麼意思, 呂家那是尋常人家嗎?周呂侯, 建成侯, 誰不是袍澤成群,牆角哪是戚氏撬得動的?
然後他發現戚氏不拉攏將軍副將, 而是拉攏士卒與百夫長,當過數年監軍的陳平恍然大悟。
這是不從功臣下手, 而是另找地方發展趙王的班底。
因為有陛下撐腰, 似樊噲、酈商等身居高位的將軍誰也沒吭聲, 於是戚坪越來越翹起尾巴, 越來越肆無忌憚, 而今麼——
陛下忽封小殿下為梁王,廢太子之心又沒這麼強烈了。
他們君臣之間,自有一套規則。帝王鐵了心的事, 臣子絕不會做;模稜兩可的事,臣子就會伸出腳丫子試探,看看帝王允不允許。
陛下一腳踹上戚坪, 不就是默認嗎?
陳平微微一笑,能叫人從腳底板冒出涼意。他吩咐僕從:「告訴舞陽侯大將軍,是時候了。」
……
不過短短數日,縉陽君夫人哭天搶地請大夫的時候,戚家在軍中發展的勢力一掃而空。
剛塞進去鍍金的子侄有摔斷腿的,有吃壞肚子的,還有狎妓被抓包的,領過軍法後,一個也不落地被遣送回家,叫長安城跌落了一地的眼珠子!
過了幾天,又一則震撼的消息席捲了整個長安。
戚夫人的老家定陶縣,縣令也姓戚,出身戚氏的偏遠旁支,家中子孫個個赴京,跟在縉陽君身邊做事。戚縣令仗著家族關係,竟是利用矯詔增加賦稅,硬生生將鄉間田租提高了半成!
什麼是矯詔?簡而言之就是假傳聖旨,披皇帝的大旗滿足自己。
這可是殺頭不足以平民怨的大罪,何況陛下最是體恤農民,怎能受得了這個。消息傳來關中譁然,永壽殿不日下達旨意,定陶縣令即刻黥面割鼻,處以大辟!
眼見兄長癱在家裡,族中子侄又是斷腿,又是失去前程,還出了矯詔這一回事,戚夫人真的怕了。
失去前程可以再謀,可矯詔要怎麼辦?它得罪的是農民,是老劉家賴以立身的根基,毀壞的是戚氏全族,乃至趙王的名聲啊!
趙王有這樣的不賢的母族,又怎能撐起江山社稷?
戚夫人哭哭啼啼去尋劉邦:「陛下,您可要為如意做主,皇后步步緊逼,你讓我們母子去死好了!」
劉邦被哭得頭疼。
只要不牽扯到劉越那臭小子,他向來願意聽愛妃的話,聞言放下翹起的腿,嘆氣道:「戚氏子弟的惡行,難不成是別人逼他做的?定陶縣的矯詔,難不成是別人逼他說的?」
軍營那件事,許有皇后的影子,可矯詔還真與皇后無關。他思來想去,覺得這事湊巧,有點像曲逆侯陳平的風格,出其不意,奇詭無比。
——隨他打天下的朝臣,這是都對戚家不滿了。
罷了,就讓他們出出氣,至於如意,那是萬萬不能牽扯。劉邦耐心輕哄,讓戚夫人覺得從前寵她的陛下又回來了,不多時破涕為笑:「陛下許久不與妾游上林苑,明日沒有大朝,不如……」=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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