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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殿下的生辰禮於椒房殿舉辦,本沒有多大的排場。按皇后的意思,找親近的人樂一樂就好,皇帝卻是大手一揮,不同意。
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第一次參加臭小子的生辰,那必定得隆重幾分。何況隆重稱不上奢靡,如今的大漢,還支撐不起奢靡的宴席呢!
於是小宴成了家宴,相邀的人除了呂家、皇后的親妹夫舞陽侯樊噲,還有宮中所有的皇子。
除了遠在齊國的齊王劉肥,太子劉盈,趙王劉如意,皇四子劉恆,皇五子劉恢、皇六子劉友、皇七子劉長與皇八子劉建皆數到列;劉越年紀最小,其上有一溜的兄長。
談起七子劉長,本是受趙相貫高謀反牽連、被皇帝寵幸一次的趙姬獄中所生,辟陽侯審食其受人所託,為其向皇后求情。
放在平日,呂雉如何會理會劉邦的姬妾,卻因當時懷有暖寶寶劉越,終是允了審食其,隨意安排一個宮中住所,讓趙姬撫養劉長,劉邦聽聞很是滿意,還夸皇后識大體。
聽聞要給皇子越過生辰,各個宮殿不平靜了起來。
廣陽殿裡,薄夫人望著翻箱倒櫃的劉恆有些發愁。
恆兒翻便翻吧,嘴裡還念念有詞,這個不精緻,那個不好看,小仙童不會喜歡。她哪裡不知道小仙童就是皇后生的小殿下,也正是上回,小殿下在大夏宮救了恆兒。
她才知道兒子被吃裡扒外的宮人欺負,讀書時連膳食都吃不飽!
薄夫人氣得渾身哆嗦,眼眶都紅了,更無比地感激劉越。若不是皇后體恤,讓她不必前去謝恩,她無論如何也要給皇后磕頭,拉著恆兒好好感謝小殿下。
只是小仙童這個稱呼,恆兒可萬萬不能當著別人的面說,稱呼恩人怎能如此?
她憂心忡忡地叮囑:「恆兒,阿娘不能與你一道去,你需謹言慎行,不給母后添麻煩。」
「阿娘,我省得的。」劉恆撅著屁股找禮物,聞言抬起頭,眼睛晶亮地回答。
分別這麼久了,他好想好想見到幼弟,同他傾訴感激,摸摸臉蛋肉就更好了。如今終於有了機會,簡直超越了他見到父皇的激動,劉恆仔細打腹稿,得洗刷自己在幼弟心中愛哭的印象才行!
上回真的太丟臉了。
薄夫人稍稍放下心,又問:「都翻這麼久了,決定送什麼禮物?」
劉恆抿抿唇,抑制心底的喜悅:「我在找玩具。幼弟喜歡玩兒,我把小時候的玩具都帶去,他喜歡哪個就挑哪個,阿娘覺得怎麼樣?」
第二天一早,劉恆穿上最為簇新的衣裳,捧著禮物往椒房殿去。椒房殿早已人聲鼎沸,他踮腳一看,慢慢膽怯了起來。
大長秋輕聲告訴呂雉:「皇后,劉恆殿下到了。」
呂雉正和舞陽侯夫人呂嬃說話,聞言道:「迎他進來。盈兒去哪裡了?」
太子雖在太子宮讀書,每隔一日便會去往天祿閣,檢查幾個弟弟的學業。他對弟弟們友善,久而久之,其餘皇子也真心濡慕這個二哥,有太子在的地方,他們都會放鬆一些。
「家上去喚小殿下起床了,還沒出寢宮呢。」
呂雉頷首:「如此,你親自去迎,別叫恆兒覺得不自在。」
「諾。」
呂嬃聽完對話,若有所思,繼而悄悄對呂雉道:「我瞧著,姐姐性情平和了好多。」
「都是小懶蟲的功勞。」呂雉沒有否認,笑意拂上溫柔,「有越兒抱著你,一籮筐糟心事也不算什麼了。」
這一番話說的呂嬃眼饞。她掩嘴道:「算起來,我這姨母抱得還沒有二哥頻繁呢。樊噲前日跟我抱怨,說長得嚇人怎麼了,刮掉鬍鬚,誰還長得不俊了?」
呂雉失笑,轉頭望向人堆里的舞陽侯,還真見他修剪了絡腮鬍,顯露出粗獷的俊。
想起小兒子,心都變得柔軟,她道:「我去瞧瞧越兒醒了沒有。」
呂嬃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怔愣之餘,眼眶有些熱。
姐姐一向剛毅,自從當上皇后,便再也不常笑。殺淮陰侯的手段人人震恐,可他們呂家人知道,姐姐從前不是這樣的。
鄉親生病卻付不起藥錢,她願意出錢醫治;老人逃荒到家門口,她會放下耕作的農具,擦擦汗給他一口水喝……她提起幼子的模樣,呂嬃仿佛看到從前的姐姐回來了。
也是,越兒那樣的寶貝,誰不喜歡呢?
……
經歷太子哥哥的溫柔輕哄,劉越終於爬起了床。
額頭翹起一撮呆毛,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又眨,半晌驅散困意,慢吞吞地伸出胖手,讓哥哥給穿衣服。
今天過生日,得穿得隆重一些!
劉盈也不厭其煩,仿佛在做天底下最重要的事,無比地耐心細心,便是衣裳再繁複,不一會兒大功告成。
回望守在門口的韓師傅,他收斂起上揚的心緒,還有冤枉母親的悔意,牽起弟弟的手往外走。走到半路,迎面與母后相遇,他當即問安,呂雉微微點頭:「賓客多數到了,你父皇很快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