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為爐,眾生為銅。◎
我是宋在水,是青燈閣萬人敬仰的樂師。
很多年前,我跟思逸在一個街頭看見一個彈著長琴的男孩,他的指法存在很大問題,但是音調飽含深情,充滿了憤恨愁思,引起了我的注意。
看見他身邊那個盒子,我心裡明白了三分。那孩子滿臉淚痕,我於心不忍,心想把他帶回青燈閣也是好的。
那天我跟思逸站在街頭跟他約好,等他回家安頓好一切再回來與我們相遇,看著目光盡頭小小的少年來回奔波,我只希望他的一生可以變得輕鬆、如意。
我讓他跟思逸一起住在入耳殿,他們經常逃出皇宮,去看日出日落,在荷花池裡養文鰩魚,這些我都知道的。
我不反對,恰恰這樣,才是更加豐富美好的日子不是嗎。
小時候我被送去學長笛,每天都十分乏味無聊,我討厭那樣的生活。後來我成為了樂師,肩上的責任越來越重,卻無法逃避。
我喜歡和吳虞和時逸待在一起,他們像是我枯燥的日子裡的光,每次來入耳殿我都感到無比輕鬆。
可是未來樂師的位子勢必會在二人中產生,我知道,這並不輕鬆,甚至像一把枷鎖,把人壓的喘不上氣。
沒有辦法,我必須對他們嚴苛訓練,才不負青燈閣萬千百姓。
可我心中真的感到無比複雜,我希望時光慢一點吧,這樣快活自得的日子真是無比寶貴啊。
我是後來才知道吳虞的長琴是在街上撿的,我想過為他換一把,卻不知道怎麼開口,怎樣不傷及他的自尊心。
後來一想,還是算了吧。他的天賦、悟性極高,就算是把普通的長琴,他也能彈得很好。
可惜指法上有大問題,這跟他從小沒有得到專業的訓練有關,我讓他日日下午來我殿中加練,只有提高最基礎的東西,他的水平才能上一個台階。
真是不敢想,居然這樣過了整整三年。
我從來沒有感到乏味或者疲倦,只是感到滿足和快樂,看著他一點點進步,我很欣慰。
有一次,我在看書時,看到「虞」這個字,心裡莫名停頓了一下。
這種感覺很奇妙,怎麼形容呢。就像從深海里浮出水面,或者從冰天雪地里回到升起爐火的屋子。
我的心裡「撲通」一聲,呼吸開始變得有意識。
我很奇怪,為什麼會這樣,當時一笑了之,沒管那麼多。
直到有一次,吳虞來我殿中彈琴,他低頭垂眸看著懷中的長琴,全神貫注。
我的目光居然從往日裡的琴弦上轉移到他長長的睫毛上,你們知道嗎,就像一把扇子,或者像蝴蝶的翅膀,就這樣在我眼前,在我對面。
一曲終了,吳虞抬頭,我才意識到他剛才的指法我居然一點沒有看到。
他睜著眼睛看著我,在等待我的批評或者讚美,我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怎麼能承認是自己走神了呢,我是樂師啊,於是我就說了一句:「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