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虛空上,竟生著一朵花。
花為細長舒展的五瓣,它通體為金,仔細看,根莖花瓣與葉脈中,有無數如血線般的細絲分布其中,略顯詭異。
「這是……」謝不塵低聲道,「什麼花?」
被藏於陣中,還在虛空中生長,也不知是用何物滋養,竟開得那麼漂亮。
「此物名為「空花陽焰」。」
聲音忽然在頭頂響起!
謝不塵猛地抬起頭,只見姬雲暮赤足踩著謝不塵頭頂的玉階,如那些亭台一般倒懸著,頭上的鈴鐺往下墜,仍在叮噹作響。
「很漂亮吧,」姬雲暮道,「它不是靈植,是一件法器。」
「法器?」
謝不塵語氣有些驚訝。
「是,用以叩問天機,」姬雲暮點了點頭,「不過已經五百多年沒有人用過了。」
說完,姬雲暮不知想起什麼,眉眼彎彎道:「你若想問天機,我也可將它借給你。」
第56章
「但問天機, 是要付出代價的哦!」
姬雲暮那張稚童般的臉猛地放大在謝不塵眼前。
謝不塵眉頭微微一動,不動聲色地拉開了一點距離。
這位天演門師祖因而咯咯笑了兩聲,倏忽之間回到了原位。
她淺藍色的眼眸仍然含著笑意, 發間的鈴鐺無風自動,看著就是一位天真活潑,不諳世事的小女孩。
「你不好奇嗎?」姬雲暮歪了歪腦袋,狀似困惑地問, 「叩問天機的代價。」
謝不塵搖了搖頭:「姬前輩, 我不想問天機, 自然也不在乎問天機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萬事萬物自有規律,」謝不塵語氣平靜,「世間因果自有緣法。」
「即便知曉了一些……」謝不塵頓了頓,「而後刻意去避開, 刻意去改變,想要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但最終——」
「說不定也還是殊途同歸,」謝不塵彎起眼,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容, 如墨玉般的桃花眼眸卻滲不進光彩, 「什麼也改變不了。」
「這麼看來——天機,也不過是虛無縹緲的東西。」
這話聽起來略有大逆不道, 若是讓外面的天演門弟子聽見,免不了有一番爭論。
姬雲暮聞言卻挑了挑細長的眉毛, 沒有反駁。
「你——」姬雲暮點了點自己的掌心, 「倒是比很多人都清醒。」
「空花陽焰的確能叩問天機,不過,如同天道無常, 世間所有事物的發展,也並非一成不變。」
「即便問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姬雲暮將空花陽焰摘下,懸在自己的手心,「結果有時候也不會變成自己想要的。」
「越想避開,越想改變,反倒會中了天道的圈套。」
空花陽焰在姬雲暮掌中盛放,根莖花葉中的血紅絲線也越發明顯。
「五百多年前,曾有一人來借它叩問天機,」姬雲暮輕點那細長的花瓣,「幾乎耗盡全身的靈血和靈力供養它,求問自己的劫數。」
謝不塵胸中那顆心臟因為這一句話微微跳得急促了一些。
「那……他問到了嗎?」
「自然,」姬雲暮語氣輕快,仿佛在說些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天道還降了三道雷劫以做窺天之懲戒。」
話音落下,周遭景色忽而翻轉,漫天花葉簌簌而落,謝不塵袖袍翻飛,烏黑長髮被靈流捲起,又隨風緩緩落下。
他落在八角亭內,面前擺著一副沒有下完的棋。
姬雲暮坐在他對面,手中捏著一顆白子。
棋子落在棋盅內,發出細微的敲擊聲,謝不塵垂眸看過去,那無解殘棋就這麼大喇喇地擺著。
「十幾年後,他又來了一次,」姬雲暮的手指點在棋盤上,「想要再借一次空花陽焰。」
「我沒有應允,」姬雲暮道,「因為那時再用,他會死。」
「我以這盤棋告訴他,他想求的東西無解。再去探求也不過是水中撈月,白費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