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不塵正在聽玉丹歌和薛璧說起週遊五洲時遇見的趣事,正聽到興起處,腦中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正是小黑的。
「謝不塵,望長淮讓我轉告你,你可能被髒東西盯上了,一定要多加小心。」
謝不塵:「?」
「髒東西,」謝不塵連忙用神識傳音問,「什麼髒東西?」
「不知道,」小黑很誠實,順便諷刺瞭望長淮,「望長淮膽小,不敢說。」
謝不塵:「啊?」
「謝道友,」玉丹歌溫溫柔柔的聲音響起來,「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第20章
「沒什麼。」
謝不塵回答道。
玉丹歌聞言便笑:「謝道友是不是不喜歡我?」
「啊?」謝不塵一愣,「道友何出此言?」
他嗓音柔和,仿佛沐於春雨之下:「謝道友似乎不怎麼願意和我說話。」
謝不塵聞言連忙解釋:「沒有,玉道友誤會了,我只是話比較少。」
玉丹歌卻不信,他嘆口氣:「可是你和薛道友卻有很多話說。」
還不等謝不塵回答,玉丹歌又輕聲道,「不過想想也情有可原,畢竟道友和薛道友是多年的朋友了,自然更親近些。」
他看起來有些難過:「我是比不上的。」
謝不塵被玉丹歌一連串都不帶喘氣的話給砸得有點懵。
他愣了半晌,開口道:「玉道友,你人很好……」
玉丹歌認真地看著謝不塵:「我人真的很好嗎?」
謝不塵點了點頭:「是啊,玉道友人很好。」
他說完這句話,看著玉丹歌那張柔和的臉,腦海里不由自主浮現出一件舊事。
那是十三歲,還是十四歲時候的事情?謝不塵記不太清楚了。
他只記得那是一個秋日,見春閣草木凋零,枯葉灑落一地,呆呆落在見春閣的屋檐上舔身上的羽毛,師父坐在窗前,手裡捧著一卷書。
謝不塵記得自己當時剛從掌門的院子裡面回來,懷裡面塞滿了師長們塞的吃食靈藥。
掌門的院子和見春閣很不一樣。掌門所住的主峰,院子很大,很熱鬧,許多師兄師姐圍在裡面說說笑笑,掌門坐在他們中間,給他們講學,其他峰的長老也經常來找掌門聊天,幾個人高高興興坐在廊下,或坐而論道,或賞景下棋。
見春閣卻人安靜非常,除卻掌門偶爾拜訪,便只有自己和師父兩個人。上清宗內許多人知曉自己是見春閣明鴻仙尊的弟子之後,都對他恭恭敬敬,甚至還有些懼怕討好的意思,總之不親近,生怕他不高興。
謝不塵有心想問為什麼,但是問出口,也沒人給他解答,都是期期艾艾不敢說話,顧左右而言他,隨便說兩句糊弄過去。
那時的謝不塵其實很不明白,為什麼見春閣那麼冷清,為什麼師父不像掌門那樣有那麼多朋友。
師父明明是個很好的人,謝不塵想。
他對自己那麼好,無微不至地照顧,一字一句地教導。
他還記得剛來見春閣時睡不著,又受不住峰頂的冷,一連生了好幾場大病,師父整夜整夜陪在自己身邊,一下又一下拍著自己的後背。
名字是師父握著手教著寫的,衣服是師父拿軟尺量好身量一件一件定做的,修煉心法溫聲細語掰碎了同他講,幾乎每天晚上,都站在廊下等自己回來……
師父明明是全修真界最最好的人。
謝不塵記得自己抱著那堆吃食靈藥回了見春閣,嘩啦啦堆在藤條編制的圓桌上。
「師父,我回來啦。」
謝不塵一邊含含糊糊說話,一邊小短腿撲騰撲騰跑過去。
鶴予懷將書放下,抬手揉了揉謝不塵的腦袋。
他身量還未抽條,鶴予懷坐在藤椅上,和站著的謝不塵差不多高。
鶴予懷溫聲問:「玩得開心嗎?」
謝不塵腮幫子鼓起來,他嘴裡面還有沒咽下去的糕點,聞言重重點了頭。
「師父,」謝不塵把腦袋靠在鶴予懷膝上,「掌門的院子裡面,有好多人,為什麼我們這裡沒有?」
他是童言無忌的年紀,又因為鶴予懷寵愛,對人全然依賴,從來就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鶴予懷聞言,摸著謝不塵烏黑頭髮的手一頓。
他語氣十足溫和:「因為他們懼我、怕我,所以不敢見我。」
「為什麼?」謝不塵猛地站起來,「師父人很好啊,為什麼要怕師父?」
謝不塵至今記得鶴予懷聞言忽然笑了,語氣耐人尋味:「你覺得我很好?」
謝不塵小雞啄米似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