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記得一個月前,他還不叫謝不塵,他叫謝二,在東洲武陵一家客棧裡面幹活。
武陵是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來往修士也不算少,於是乎客棧便建了許多。自己早年家人死了個遍,就在武陵一家小客棧裡面跑腿,洗碗擦桌端菜拖地,勉強能養活自己。
客棧老闆人很吝嗇,見自己年紀小,無親無故,就經常剋扣自己應得的靈石和伙食。
裡面的夥計也時常因為他年紀小,面黃肌瘦欺負他,不是搶他的錢就是扔他的飯,因而他面黃肌瘦,十三歲的年紀,長得還不如平常人家十歲小孩高。
一月前,他實在受不了客棧老闆剋扣他的靈石,便頂了幾句嘴,結果老闆讓夥計拉他出去打板子。
那群夥計下手重,十幾板子下來,謝不塵後腰血肉模糊,差點被當場打斷氣。
後來的事情就記不清了,只記得一個白衣身影從天而降,緊接著就是老闆和夥計止不住的討好求饒聲。
再醒來,他趴在柔軟的棉被上,床前坐著一個身著白衣青衫的仙人。
仙人長得很好看,山根兩邊各有一顆痣,只是神色看著冷冽,十分不近人情的冰冷樣子。
他看著白衣人的臉,不由得往床裡邊挪了挪。
後腰一點痛都感覺不到了,還涼嗖嗖的,他忍不住伸手去摸,碰到了黏糊糊的藥膏。
「別碰,」那白衣人終於開了口,「叫什麼名字。」
他有些害怕這人,只得小聲回答:「謝二。」
「想修煉嗎?」那白衣人說,「你根骨不錯,適合修煉。」
見他不說話,那白衣人又說:「不願意嗎。」
他語氣極其平靜地詢問,話語的意思是詢問,聽在耳朵裡面卻不是這麼個意思,謝二感覺要是自己說不願意,會被扔出去。
「真的……」他小心翼翼地問,「真的可以修煉嗎?」
「當然可以,只要你願意,」白衣人嗓音冷冽,「我收你為徒。」
謝二訥訥地看著眼前這個白衣人:「做你的徒弟,能吃飽飯嗎?」
白衣人顯然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眼前的小孩考慮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能不能吃飽飯,而後他不知想起了什麼,緩緩垂下了眼。
「自然,」白衣人說,「自然能吃飽飯。」
說完他問:「你想吃什麼。」
「想吃……甜糕和燒雞腿……」說完似乎覺得自己的要求有點過分,他又說,「不要燒雞腿了,要……可以……可以要一塊甜糕嗎?」
那天他吃到了從小到大最豐盛的一餐飯,稀里糊塗地成了這白衣人的徒弟。
白衣人還給他取了新的名字。
「你根骨奇佳,絕非池中物。」
「以後你就叫謝不塵,」他說,「謝二這個名字,不必再用了。」
至此,他有了新的名字,這個白衣人帶著他從東洲武陵離開,一路上幫他添置新衣,購置起居。
興許是看出來自己有些怕他,這個白衣人還說,再給他些時間想想,如果不想做自己的徒弟,也不用勉強。
行走一月,他們終於來到堂庭山。
「想好了嗎,」鶴予懷問,「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過了山門,就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謝不塵仰頭看鶴予懷,不知為何,他覺得有些奇怪,好像記憶裡面,有過如今的場景,但似乎並沒有這樣的對話。
飛廉靈獸兩翼翻飛,底下就是堂庭山,卷卷白雲遊盪在身邊,謝不塵只是疑惑,卻並沒有猶豫。
他張開雙手抱住白衣仙尊的腰,毛絨絨的腦袋靠在白衣仙尊腰上一點。
「師父,」他低低叫了一聲,又輕聲而滿足地說,「我有師父了。」
鶴予懷怔愣了半晌,向來冰冷的神色晦澀難辨。
自此,謝不塵留在了上清宗。
正如鶴予懷所說,他天賦極佳,上清宗宗門測靈石測壞了五六塊,才測出來他是極其純淨的火靈根。
上清宗掌門胡不知直言明鴻仙尊找了個好苗子,還意欲將謝不塵收進門下。
在他看來,這個冰冷冷的師弟修無情道已經修瘋了,別說收徒,他住的那閣裡面能多出來一個除了飛廉靈獸的活物,那都是奇事了。
只可惜,剛測完靈根,還沒等胡不知開口,鶴予懷就道:「謝不塵,奉茶。」
奉茶是拜師禮,謝不塵無親無故,沒有人教他這些禮儀,昨夜他還是偷偷去問那隻飛廉靈獸,拜師要行什麼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