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驍見身旁人朝他露出為難的臉色,他抬手接過藥碗,並屏退了房中伺候的人,「莫怕,這是我在婺州的家。」
他滿臉溫善的看向趙嘉月,放低了音量,抬手的起伏也跟著輕微,生怕將趙嘉月給嚇到,「是我在山上發現了你。」
趙嘉月順著陸驍的指引,坐在了床榻上,她那張臉上依舊不安,身子虛弱得連抬手都費力,宛若隨時能被風吹散。
「府醫來看過你,說你感染了風寒,又得了驚悸之症,心神受損,需靜養調理,不可再受刺激。」
陸驍見趙嘉月對他有著防備心,他抬眸時眼裡含笑,像是在說一樁很平淡的事:「你大可在我這裡安心住下。」
他脾性溫潤,舉止禮貌。
骨子裡的溫柔,讓他並不生惱。
正有意在給趙嘉月一股安心。
陸驍明白趙嘉月剛剛遇難,眼下定然惴惴不安,他便與趙嘉月保持著距離。
沒有上前靠近她。
目光對上趙嘉月枯槁的臉色,陸驍喉嚨里有著哽咽,欲言又止的輕聲嘟囔道:「京中一別,沒想到竟是這般相遇。」
趙嘉月抬眸看向他,只是一眼,滿是錯愕,陸驍想到了前兩日府醫的話,他很難相信,便問道:「府醫說你身上有自戕的痕跡……可是在京城裡……你明明那般的明朗,怎麼會做這般的蠢事?」
他的眼眸略微濡濕,可是他很快驅心裡的低落情緒,朝著趙嘉月露出堅定的目光,「不知曉你從前受過何等苦楚?反正……眼下都過去了。」
趙嘉月沒有回應他的話。
只是將目光,落在外頭。
眼下是在婺州城了。
這裡離雍州不遠。
陸驍見趙嘉月遲遲沒有喝藥,他端起手裡的藥碗,用勺子舀出一口,他當著趙嘉月的面喝下,同時又道:「我不知曉你發生了何事?但是請你信我……我絕不會傷害你的。」
「二爺——」
「屋外有貴客到。」
「請您到前廳相見。」
外頭有小廝傳話。
陸驍的面上略顯為難,可是對上趙嘉月茫然的目光時,他又露出溫和的笑容,「我去去就回……不過,你聽話,定要將這藥喝了,不喝藥,身子怎能好全?」
趙嘉月看著那碗放在桌上的藥。
又抬眸,望著陸驍的背影。
遲遲出了神。
她坐在房中,只覺得腦袋漲疼。
這幾日——
她病得不輕。
又是高燒,又是流膿,眼下還得了失語症?
禍不單行,沒想到與系統也失聯了?
只是,她活著。
這已經比任何不幸都要好了。
自打見過陸驍,趙嘉月對府里的丫鬟不再有任何的排斥,她端起碗盞將裡頭的藥喝盡,明白她得好好的活著。
貼身伺候趙嘉月的丫鬟說,那日陸驍抱著趙嘉月從外頭回來時,整個人面色青黃的不行,走在路上時差點被石頭絆倒。
往日裡,他那般的沉穩。
竟在那一日,不知何故的手足無措?
有人見到他的手上流著血,好像是被荊棘割開了皮肉,興許是他抹黑下山,又因為趕路,撞到了哪裡?
可是他沒有半點注意到。
他只是在意懷中女子的安危。
府醫遲遲沒有上門,他慌亂的砸了桌上的杯盞,好幾次朝著外頭的家生子喊道:「怎麼還沒有來?」
陸府里伺候的人,大部分都是老人,他們從沒有見過陸驍發過火,他平日裡待人平和,從沒有對下人說過重話。
那日——
他著急壞了。
婢女說自己看見趙嘉月的時候,她滿身發燙,耳朵流膿,胳膊、腿上都是血,她與陸驍的衣裳上有著乾涸的血漬。
府醫見了趙嘉月,搖頭道:「難。」
陸驍聽了話,額前的青筋直接暴起,扯著府醫的衣領,「你一定要救活她……我不許你說這般的話,你還沒有醫呢?」
府醫坐在趙嘉月面前,額頭上的汗珠直往外冒著,他緊張的很,生怕醫者有心,被救之人卻一心求死。
那日府醫施針、上藥。
直到半夜才停手。
他說醒不醒就看姑娘的造化。
若是高燒能在夜裡退掉,興許還有活命的可能,不然就要準備棺槨了。
陸驍坐在趙嘉月的面前,寸步不離的守著。府里見了他的慌亂模樣,都忍不住看向躺在病榻上的趙嘉月,他們沒有見過陸驍對任何女子有過這般上心。
中間婢女好幾次給趙嘉月餵藥,她都吐了出來,當時身旁人見了都忍不住搖頭,只覺得趙嘉月活不成了。
還是陸驍想起,小時候他高燒不止,母親便會給他泡鹽浴,並用面巾重複擦著身子,於是他讓婢女為趙嘉月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