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一個?!」蒼庸睜大眼睛,「比例這麼低的嗎?」
「唯一一個,你沒法想像星際對知識的壟斷到達了何種恐怖的程度,我們平常接觸的東西多是些吃喝玩樂的小玩意兒,孩子嘛,誰不喜歡玩?」馮沖說到這裡,停頓片刻之後又表示,「我就不喜歡,因為我天生看不起那些墮落的平民,我要做人上人。」
「誒?」蒼庸有些意外,「可你不是加入了猙礁嗎?」他已經跟馮沖說過自己屏蔽了這個小房間的監控,某些話題是可以聊的。
「一開始我不喜歡猙礁,我比任何人都厭惡猙礁。」馮沖笑著說,「因為我是辛辛苦苦爬上來的,而猙礁想讓那些廢物像我一樣爬起來,我怎麼可能接受得了?」
「他們沒付出像我一樣多的努力,卻妄圖跟我平起平坐。」馮沖搖頭,「怎麼可能。」
那段時間馮沖像是失心瘋似的,只顧往前,他要把自己卑劣的過去拋得一乾二淨。
可馮沖想要奔向的那段未來卻並不接納他。
對他們而言,無論馮沖多麼痛恨其他的平民,無論馮沖多想融入真正的貴族。
馮沖都只是「平民」這個詞的具象化。
馮沖是這些貴族能親身接觸的平民,他是那麼卑劣,那麼荒唐,沒有任何正面的,積極的情緒。
看吧,果然平民和貴族就是天生不同的。
「我剛才不是說我家裡人生了一場病麼?」馮沖說,「我隔壁的一個老頭也生了同樣的病。」
「但我的家裡人治好了,我還帶著我家人一起去參加了那個老頭的葬禮。」馮沖望著天花板,「那一刻我真的好慶幸,死掉的不是我的家人。」
「我在別人的葬禮上高興得不得了。」
「可高興著,高興著,我忽然哭出來了。」馮沖捂著自己的胸口,「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大概是那些貴族並不清楚這裡死了一個人,而我卻穩穩噹噹地坐在這場葬禮上。」
「我是個平民,哪怕我剝開了自己的皮肉,洗了又洗……我也是個平民。」馮沖曾經其實是個情緒很飽滿的個體。
他滿懷雄心壯志,他認為自己是無數平民中脫穎而出的那個天才,他是不同的,他可以改變很多很多的東西。
可他坐在那場葬禮上,隨著眾人一同哭泣。
那一刻起,馮沖就蔫巴了。
他感覺自己連呼吸都怪費勁的,每天琢磨的就只有休息。
那場葬禮好像一不小心把他也給弄死了。
「至於加入猙礁……大概是因為不甘心吧。」馮沖說,「我覺得我的衝勁還在,只是一直被壓著,而它潛伏在我的身體裡,準備炸個響的。」
「炸得天崩地裂,寸草不生。」馮沖輕聲說。
蒼庸摸了摸馮沖的腦殼。
【不愧是人類誒。】蒼庸對系統說。
【所有生靈都是這樣的。】
「你真的不搬回來了嗎?」馮沖忽然問他。
「我要和部長一起過日子。」蒼庸說。
馮沖往後一倒,死了。
……
「我要處理掉那個榮先生。」蒼庸回家之後立刻對寅峰說。
寅峰嘴裡的茶水噴了出來:「你說什麼?!」
「我要處理掉榮先生,反正你們也要把他弄死,你們的方法不一定沒有破綻。」蒼庸微微抬起頭,「那就讓我來吧。」
寅峰是知道蒼庸和榮先生有過對話的,他也知道蒼庸本性善良,他已經做好了安慰蒼庸的準備。
他以為蒼庸會覺得榮先生也有榮先生的道理。
結果蒼庸的回應讓他大跌眼鏡。
「為什麼?」寅峰不明白,明明蒼庸之前還在乎那些殺手的家人和小孩。
「因為他已經做好準備了吧,就像那些殺手一樣,用偏激的方式去行事,所以他們肯定做好了準備,自己也會被偏激的方式對待。」蒼庸說。
「我記得你之前還擔心那些殺手。」
「可是他們最後的結局血肉模糊的誒,他們死得都特別慘,我還不如不擔心他們。」蒼庸看著自己的手心。
憐憫是高位者對低位者展露出來的情緒,蒼庸覺得這樣不行,這樣太傲慢了。
【你覺得你是他的審判者嗎?】系統問蒼庸。
【我不是。】蒼庸否認,【他不是被我殺掉的,他已經走到死局了,無論如何都是一個死,我只是要讓他走得更乾淨而已。】
【他是被他自己的選擇殺掉的,他沒能承擔住選擇的後果。】蒼庸做不了審判者。
【如果有一天,你也承擔不住自己選擇的後果呢?】系統又說。
【那有一天我也會被我自己殺死。】
【……老實說,我有一點點擔心。】蒼庸誠實道,【不過如果我一步都不走,誰知道未來會是什麼樣子的?】
【我開始無法接受自己無力預測的環境了。】
「部長,這次交給我。」蒼庸朝著寅峰伸出手。
寅峰不為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