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站在距離較遠的大門前聊天,只能看出那身影陌生,比池牧白矮了不少。
下來時沒帶口罩,喻楠下意識往樓上走。
餘光掃到樓梯處的身影,池牧白朝喻楠招手,示意她直接過來。
喻楠遲疑地走進,等細細看清後,她驚喜地發現是昨天在集市上遇到的阿婆。
喻楠眼裡浮現笑意,三兩步走到她的面前,笑著叫人,「阿婆,早上起來就見到您真好。」
阿婆笑著拍拍她的手,說她也是剛來不久,聽池牧白說她還在睡覺,怕吵醒了她,就站在門口說話。
阿婆給他們帶來了一盆蘭花,花朵小巧潔白,微微帶著一絲淡淡的紫色,葉片修長翠綠似翡翠,隨風輕輕搖曳時,散發出陣陣清香。
蘭花的種植有些複雜,水澆多了會爛根,不澆水會空根,所以需要花很多時間和耐心。
阿婆一看就是細心溫柔之人。
池牧白進屋沏茶,留下兩人一起坐在門前的台階上,閒聊著院子裡的花花草草。
喻楠聽著阿婆講述著生活中細碎的瑣事,時間仿佛一下子被拉到大學時光,也是這樣的小院子,楊翠林坐在她的身邊,跟她輕輕絮叨。
喻楠問阿婆平時在家是不是經常做工藝品。
阿婆笑得有些自豪,她壓低聲音道:「是啊,都是我親手做的呢。」
阿婆說自己有空還會去趕海,有時候運氣好,不到一小時就能堆一滿桶。
說起這些時,阿婆用手比劃著名怎麼用漏網淘蛤蜊,眼睛笑眯眯地彎成一條縫。
喻楠被她可愛的模樣逗笑,夸阿婆真厲害。
阿婆問喻楠平時會幹些什麼,喻楠想了會兒,「平時工作很忙,除了工作,也沒時間去做別的。」
說這話時,喻楠嘴角笑意很淡。
阿婆說年輕人忙點好,但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楊翠林當年也經常這麼叮囑她,說不要太累了。
兩個時空在某一瞬有了交錯,喻楠笑著對著阿婆點頭說好。
望著喻楠時而皺起的眉間,阿婆問:「阿妹是不是心裡有不開心的事?」
喻楠彎起唇角笑了笑,聽著海浪聲,她突然感覺心裡特別靜,她緩緩開口:「阿婆,如果人做錯了事,該怎麼辦?」
阿婆拍拍她的手,「那就去修正它,別怕。」
喻楠望著遠處的海,語氣透著涼,「可是我都不知道這個錯誤,是不是由於我造成的。」
阿婆笑了笑,她順勢讓喻楠將頭靠在自己的膝蓋上,「阿婆活了這麼多年,看人很準的,阿妹一看,就是心眼好的姑娘,害人的事情你做不出來。」
喻楠睫毛輕顫,慢慢消化著一個一面之緣的人篤定的回答。
海風緩緩拂過,阿婆輕輕撫摸著喻楠的髮絲,就像奶奶當年一樣,有些枯槁粗糙的手指時不時撫過白嫩的臉頰,帶來溫暖的觸感。
一時間,好似這麼多年所有的委屈都涌了出來。
她緩緩眨了眨眼,企圖將眼淚逼回去,無果,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滴在門口的台階上,留下一小滴水漬。
阿婆輕聲道:「好孩子,永遠不要因為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壞的結果都不是我們願意看到的,但不要將所有的過錯歸於自己。」
「每個人都活得不容易,我們要做的,就是保護自己,不去害別人,當然了,也不能被別人欺負去了。」
喻楠問要是被人故意欺負了怎麼辦。
阿婆笑,「如果對方是故意的,那我們就還回去,打個漂亮的翻身仗。」
她撫平喻楠緊繃的眉間,「阿婆幫你把壞人打跑。」
喻楠眼眶有些紅,她笑,「您給我撐腰,我不怕。」
阿婆輕輕拍著她的背,輕輕吟唱著海邊漁民編唱的兒歌——
「我們搖著小船兒出航…
潔白的海鷗在高空盤旋,指引著回家的方向…
……」
喻楠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沙發上,身上搭了條薄毯。
長時間的深度睡眠讓她的聲音有些啞,喻楠揉了揉眼,睡眼惺忪道:「阿婆呢?」
她依稀記得是躺在阿婆身上睡著的。
池牧白正在給西蘭花焯水,不咸不淡道:「阿婆這麼大年紀,經得住你這麼壓?」
「……」
喻楠沒有馬上起來,她想起睡前阿婆和她說的那些話。
沉吟片刻,她輕輕開口:「池牧白?」
池牧白有些拖腔帶調地嗯了聲,「怎麼了?」
她窩在沙發上,抱著膝蓋,緩緩開口,「你當警察,經歷過受害者在你面前當場死亡的場景嗎?」
池牧白關了火,抬眸看她,「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