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化結束那天,喻楠抱著遺像和骨灰盒回家,手一直抖,門開了四五次都打不開,她眼神麻木,整個人非常茫然。
一直在狹小出租屋裡來來回回忙活了好久,已經擦乾淨了的桌面擦了又擦,來回不停地對家裡的物件進行收納。
她打開冰箱拿了瓶冰水,手握住玻璃瓶的那刻又放了回去。
想起奶奶不讓她喝冰的。
上了發條轉個不停的人在此刻再次想起奶奶已經去世,她突然安靜了下來,抬眸望著遺像。
奶奶愛美,這張照片照的人精神狀態特別好。
就像是從來沒有生過病那樣。
喻楠把奶奶的遺像放到枕頭旁邊,準備用濕巾再次擦拭,一個沒拿穩,濕巾掉進了床底,喻楠蹲在地上,伸手進去摸索,摸到濕巾的那刻,同樣觸碰到了一個鐵盒子。
喻楠手指一頓,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麼。
她伸手將鐵盒子拿了出來,意料之中的,鐵盒子打開,是一個信封。
喻楠深吸一口氣,手指微顫,將信封拆開來。
「簡簡,當你看到這封信,奶奶應該就不在了,我的乖乖千萬不要哭,別為奶奶哭,奶奶已經足夠幸福。
我們簡簡,過的太辛苦了,也許奶奶不在了,我們簡簡能過的輕鬆點,希望我們簡簡能找到一個和奶奶一樣愛你的人,信封里放著的存摺里有奶奶前些年存著的錢,不多,但也能應個急,不管怎麼樣,我們簡簡要開開心心的,好好吃飯,好好愛自己。
奶奶永遠、永遠愛你。」
終於,喻楠有了動作,她慢慢的,用被子捂住眼睛,轉身過去,嗚咽出聲。
那一夜,喻楠不曾閉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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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牧白事先沒有跟家裡的二老說要回,所以二老在院子裡烤紅薯見到帶著濃厚夜色的他時,驚訝程度不亞於見到鬼。
池牧白看他倆驚訝的表情,悶悶笑了聲,「怎麼,認不出了?」
兩位老人這才敢確認是他,劉翠珍接過他手裡的東西,「怎麼今天回來了?」
池牧白懶懶道:「這不是好久沒回來見您了?」
劉翠珍寵溺地拍了拍他的手,把他往火堆旁邊引,「快過來烤烤火,手怎麼這麼涼。」
從池牧白進門開始,林峰的臉就垮了下來,此刻見他在旁邊坐下,中氣十足地冷哼一聲,「黃鼠狼給雞拜年。」
「……」
池牧白瞥他一眼,悠悠道:「您老慢點哼,別嗆著。」
「……」
見兩人又要掐起來,劉翠珍給池牧白遞過去一個烤好的紅薯,岔開了話題,「這次待幾天?」
「明兒就走。」
池牧白三兩下把紅薯剝好,自己沒吃,給劉翠珍遞了過去,「您先吃。」
劉翠珍笑,「回來就好好休息,別理你外公,一天天鬼迷日眼的。」
池牧白輕輕扯了扯唇角,問起喻楠的事,「外婆,喻家奶奶什麼時候去世了?」
雖是一個村的,但他們和楊翠林關係不算太近,劉翠珍想了好一會池牧白說的是誰,然後才開口:「是有這麼回事吧,好像是三年前去世的。」
她反應過來,「她家孫女是你大學同學是吧。」
池牧白沒回答這問題,眼裡情緒莫名有些淡,等了會兒才輕輕笑了聲,「那您也沒說告訴我一聲。」
林峰搶過話頭,「那時候你什麼情況自己不知道?家裡罵你還來不及,還有空管別人家的事?怎麼,別人家有點什麼事你就要知道,那麼多結婚的你怎麼沒說學著點兒?」
「……」
中氣十足的聲音吵的池牧白有些煩,他順手將外套拿了起來,朝樓上抬抬下巴,「先回房休息了。」
身後傳來老兩口的埋怨聲——
「你這人真是,天天念叨著想見,好不容易見到了嘴裡又沒一句好話。」
「誰想見他了?」
「行行行,是院子裡的狗想見!」
初冬的沅水村多雨,池牧白沖完澡出來發現靠窗的書桌上已經沁了層雨水。
他隨手擦了擦桌上的雨水,把窗戶打開的幅度拉小了些,沒關,然後又去冰箱裡拿了罐啤酒。
重新回到書桌前,池牧白漫不經心地坐了下來,眼神虛焦地望著電腦,單手用勁打開了啤酒,冰霜融化,連指尖也沾染了水珠,一如這個夜晚,濕漉漉的。
電腦屏幕冷白的光打在池牧白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屏幕上是一封郵件。
很巧,發送時間是在三年前的今天。
郵件的標題非常醒目——
「關於池牧白同志自薦去往邊境緝毒大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