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的燈再一次忽然熄滅,連帶著周圍兩片區域也暗下來,把溫天路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他的話頭猝然停止,突兀的就像被攔腰裁開的布匹。
「......」
剛才就在猜測是不是這麼回事,現在看來還真是如此,再開口時,溫天路的語氣已經冷下來:「你是故意的。」
「你指什麼。」聞絳不接話茬,轉過身來看他,與深夜同色的眼睛相當平靜,渾身上下不帶半點戒備,仿佛溫天路的怒火不值一提。
「我要把燈都關了。」關燈這事沒有商量的餘地,聞絳揚了下自己手裡的,一直沒派上用場的強光手電筒,給溫天路提供僅有的兩個選項:「你可以用手電筒照明,或者現在離開這兒。」
說得好像多麼仁義一樣,還給「選擇」?劇院的氣氛突兀地轉變,一如溫天路不講道理,極速變差的心情。「哈,」溫天路短促地笑了下,聲音裡帶著種冰冷的惱火:「你是什麼時候——」
他說了一半,自覺這個問題愚蠢,又將話咽了回去,目光陰沉地看著聞絳。
自己是什麼時候發現的?要論可疑的線索和證據那多得很,聞絳想,就比如說,這家劇院的燈光簡直就是字面意義上的亮如白晝,對光亮的追求遠遠超出了普通照明的需求。
這種微妙的不協調感聞絳之前也感受過,第一次踏入玻爾酒店的會場時,最讓人在意的就是庭院裡那同樣多得過分的照明燈。那個時候天色不算晚,即使沒有人造燈光也不影響看清酒店全貌,點亮大量的燈也不會為庭院增加美感,反倒破壞了黃昏意境,但它們就是故意要鋪張浪費般全部亮著。
當時使用玻爾酒店的主辦方是溫家,最常出入高天劇院的客人也是溫家。
也可以舉最近的線索,比如每次關燈時,溫天路的話語裡的那一點停頓,比如他在自己開始關燈後,跟著自己的距離就穩定縮短了兩步,這令他更快的離開身後的黑暗,再比如他們眼下身處的環境的溫度——在自己開始關燈後,劇院裡的氣溫就開始越來越低。
當然,氣溫沒有低到讓人體受不了的程度,更接近開了製冷的空調,如果異能會因為黑暗,不受控制地外泄到把這裡變成冰窖的地步,溫天路怕是早就要進入秘塔了。
種種跡象表明,這顯然超出了普通喜惡的範疇,但聞絳只是輕描淡寫地說:「怕黑可以出去。」
要麼走,要麼拿著手電筒,聞絳把手電筒遞到對方身前。
溫天路盯著他的手腕沉默了會兒,忽的笑了一聲,語氣聽著陰惻惻的:「少瞧不起人了,聞絳。」
怕黑。
怕黑?
真是可愛的,像過家家一樣的體貼說法。
就像一種憐憫。
溫天路慢條斯理地開口:「你就算讓這兒變得漆黑一片,我也能輕易殺了你。」
聞絳依舊冷淡地看著他。
有時候也會覺得和這些傢伙相處挺麻煩的,像之前的林巡也是,江鶴虎其實也是,小圈子裡的這幫人,想從一開始跟他們好好相處是件極為困難的事,好像一定要等到別人真的做點什麼,擺出更嚴厲的,更有攻擊性的態度來,並切實刺痛他們,他們才知道該把別人「當人看」了。
「我們談點更近的事吧。」溫天路半身隱沒在黑暗裡,盯著眼前的光源,右手搭上一旁的椅背:「如果這個劇院真被查出有什麼問題,你也有兩個選擇,要麼拜託你的好朋友幫忙,要麼,和我這種#039壞人#039做交易,讓我來幫你。」
「很常見的選項吧?」
類似這種的選擇聞絳甚至今晚已經做過一遍了,他之所以能現在站在這裡,就是經歷了這種二選一。
只靠自己,聞絳沒法這麼輕鬆地進來。他手裡的籌碼其實少的可憐,憑藉別人的一點偏愛,一點興趣,他才能出入一些場所,踏足一些地方,沒有這些東西,純靠他自己想辦法往上攀爬,他起碼也要消耗以年為計的時間。
......看來是不需要手電筒了。聞絳收回自己的工具,在隱隱劍拔弩張的氛圍里開口:「你搞錯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