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倒真不如早日嫁入毅國公府算了。」她輕嘆了一聲,「……就像他們常常說的那樣。」
似乎是被寧雲裳這股隱隱帶著憂傷與無奈的氣氛所感染,葉錚抿了抿唇,似乎斟酌了又斟酌,他十分艱難地開口道:「你……不想和……成親?」
可是寧雲裳笑著將他的話堵了回去:「我想。」
「……」葉錚垂下了頭。
「我很喜歡他的。」似乎是在解釋給葉錚聽,也在說給她自己聽,「我很小的時候就進了宮,跟隨宮中的女官長大。我爹說,我將來長大成人之後是要入後宮,嫁給聖上的。可我那時候太小了,在我眼裡,聖上就像一個和我爹一樣和藹可親的長輩,我實在是沒辦法想像自己嫁給一個和我父親一般大的男子的模樣。我很害怕,很不願意,但沒人能告訴我,我不願意,又該怎麼辦?但就在這個時候,我遇到了跟著老國公和國公夫人來宮中赴宴的秦朗。」
那時寧雲裳只有十歲,跟著隨同長大的王女官在宮宴上奉茶。
第一次見這麼大場面,這個十歲的小姑娘難免有些緊張,奉茶之時不慎將茶水潑到了毅國公家小世子的衣服上。
她嚇壞了,生怕小國公當場發難,讓王女官責罰她,一邊慌亂地用手絹擦拭著那明顯污做一團的名貴袍子,一邊眼淚撲稜稜地往下掉。
這時上方傳來一聲無奈又好笑的少年聲音:「明明是你潑的我,怎麼你倒哭成了這樣?」
她抽噎著抬起頭,淚光盈盈中現出了一張如玉般的少年面龐。
那時秦朗已經十四歲了,翩翩少年的風姿初現,就連宴會上,也有不少王公家的郡主、縣主們,隔著桌條、人群,在用餘光偷覷他。
秦朗彎下腰來,從袖中掏出一方手帕,一面給她擦,一面輕聲細語地哄,等到她淚水干透,他那袍子已算是徹底救不得了。
一方帕,一場淚,至此,令寧雲裳彌足深陷。
如今她也說不清自己最初的心動,究竟是對秦朗的,還是對那個恍惚間能逃離後宮高牆的機會的。
她只記得自己最初下定決心要拒絕選秀,是因為秦朗。
他站在那株宮柳下,手裡捏著當初為她擦淚的那方繡帕,問她:「寧……寧姑娘,我……你要不要嫁給我,做未來國公府的女主人?」
寧雲裳不想做什麼國公府的女主人,但她大概是喜歡眼前緊張詢問她意見的少年的。
她在宮中看過太多類似垂憐,但實則沒有選擇的事情了。
聖上擇妃,是垂青,是嬪妃要跪在他腳邊,毫無預兆地等待天恩的沐浴或責罰。
今日欣喜便是晴,明日不喜便是雨雪風霜,便是萬劫不復。
沒有人問她們願不願意。
在這慘烈的比照下,寧雲裳拼命地抓住了這唯一的稻草。
一直到那個時候,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何處,她該怎麼去逃。
直到,皇后娘娘誇讚了她的書法,她梳理的帳目,說王女官後繼有人。
她忽然明白過來,自己應當往哪裡去了。
無論最初是因為什麼,她才選擇的秦朗,她都下定了決心,絕不違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