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允明沉下臉:「爾等賤民,竟敢矇騙本官!」
余氏這下是真哭了出來:「老奴不敢!老奴就是鬼迷心竅了!一聽州府大人有賞,就趕忙咬死了口!但,老奴的話是真的啊!那日大雨,老奴趕到那位夫人那兒的時候,胎兒確實卡住了,生不下來,大人一直哭,一直哭,眼看著就要斷氣了。老奴當時害怕死了人要被責難,錢也拿不到,就偷偷拿了那一兩銀子提前跑了!之後那婦人死沒死,女嬰死沒死,老奴是一概不知啊!」
雷允明氣結:「你!」
「讓我來說下去吧。」一直沒開口的陶謙,此刻終於施施然地開了口,「雖說那胎兒當時卡在那裡了,可姨娘最終還是把小妹生下來了。五年前,我自京城回來,覺得已有能力承擔父親生前囑託,便將小妹接回撫養。這五年來,我們兄妹二人相互照拂,情比金堅,整個洪州府上下誰人不知——試問,若阿羨不是我的小妹……我為何要如此寵愛一個陌生人?」
阿羨。
寵愛。
沈明昭的眼皮跳了跳。
「好了好了。」還是於侍郎最後出來打了圓場,「其實這陶姑娘是不是親生的,浮雲茶莊都有可能是奸細,也可能不是,這不重要。也沒說奸細就一定得來路不明不是?」
「沒錯。」楊侍御史附和,「既是調查,就必須先行查封茶莊。」
「……」
楊侍御史下令洪州府兵士將浮雲茶莊全部查封,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不准茶莊再采一片葉子,移植一棵茶樹。
洪州的兵士們一下茶田,便有如撒了歡。
粗暴的兵士不認得茶樹茶種,不顧周遭茶農們的勸阻,和茶莊的禁令,騎著高頭大馬便下了茶田,揚鞭驅趕著周遭的茶農。
馬兒在田間肆意撒歡,啃食著草葉樹根,在每一寸泥巴地上都留下了清晰的踏印,每一片葉子上都是它們的齒痕。
士兵們揪著這些金貴的葉子們大肆嘲笑著,時不時伸手揉一把採茶姑娘們的細腰軟腚。
這十里八鄉的姑娘們,就屬這茶莊裡的最金貴、漂亮,懂算計。
陶家那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壞得很,莊裡的採茶姑娘們人人都有月例,賞錢,數量還不少,採下按斤賣的茶葉,抽走茶莊應得的,姑娘們手裡也有自己的一份。
誰採得多,誰就掙得多。
婆娘們手裡握著錢,個個都有理由不著家,也不懂得孝敬郎君了。手裡攥著大把的錢子兒,就隨便聽那老姑娘蠱惑,不聽父兄的話了。
要他們說,娘們兒手裡就不該有錢。
娘們兒有錢就變壞。
待到那半山腰上金貴的貢茶品區也被馬蹄踹翻出了一小個泥坑之後,楊侍御史終於在雷允明都肉疼的眼神里,叫停了這場鬧劇。
「好了,都別糟蹋了,沒看見陶莊主那副心頭血都要淌乾淨了的模樣了嗎?」
陶謙好脾氣地笑了笑:「不過是幾株茶樹罷了。從前沒被人圈禁在這裡的時候,它們大多生在懸崖峭壁之上,風吹日曬的也不會死,甚至還能長成風靡京城的佳品。如今不過是被踢了兩腳,鬆了鬆土罷了,又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