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於侍郎跟他貧嘴完,將手裡的文書遞給他,「太府寺回批的文書,供給蒼州的賑災糧已經點完了,這是回批給尚書台的,我已經簽了,你也趕緊簽了,簽好了我讓人交到尚書台去。」
沈明昭接過來,確定上面的數字和戶部出具過去的一樣之後,落了字。
於侍郎又打了個呵欠,正打算接回來,那隻正攥著紙的手卻往回一收,讓他撲了個空。於侍郎望著他那手上厚度更甚往昔,隱隱發紅的筆繭子,深覺他的好同僚總有一日會死於過勞。
沈明昭修長兩指夾住文書,抬起頭來審視著他:「說吧,什麼事?你要沒事會稀得親自來我這兒跑一趟?」
「啊,是有這麼個事。」於侍郎揉了揉鼻子,「金部那邊給我報……說真的,我其實早就想報陛下取締它了,這地方真不知道有什麼用,宮裡有掖庭局,有司金司,宮外有鴻臚寺四方館,我這庫八百年沒人動過——金部報,說庫里出了塊上好的花梨木,大概四尺長,二尺寬,它……」
「我記得我付錢了。」沈明昭直接打斷了他的拐彎抹角。
「看到了,謝謝沈侍郎讓我知道我這金部除了給諸位同僚當裁縫做官服以外,還有別的用處。」於侍郎笑完,彎腰湊過去,「平準署回報的人我被撞見了哦,沈侍郎,親寫的牌匾,特意著人送過去,嘖嘖……我就知道你這悶騷的性子,要麼裝不開花的老鐵樹,要麼就瘋……哎呦!」
飛來的文書打斷了他的調侃,沈明昭神色冷淡:「沒別的事就快滾,我快忙死了。」
「哎呦,怎麼還惱羞成怒了?」於侍郎笑嘻嘻地彎下腰,撿起從他腦門滑落在地的文書,捻起袖子撣了撣灰,「走了。」
「快滾。」
那一步三晃的步子踱到門口,又頓住了,半笑半認真地問了一句:「明昭,真上心了?」
裡面的人已經懶得理他了。
於侍郎再度被忽視,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吟著一句酸詩慢慢走遠了:「小心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意戀落花啊……」
「……」門內的沈明昭閉了閉眼,金部庫里那些舊絲線,怎麼就不能把他們主官這張破嘴給縫起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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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寧不羨帶著在西市玩了一天的小陸氏回布莊坐馬車。
陶謙正忙著歸攏今日的帳本,寧不羨沒打擾他,讓他不必再出來相送。
「嫂嫂,坐我的馬車回去吧!」小陸氏讓僕從布好踩腳凳,搭著手幾步就上了車,隨後朝她伸出手:「嫂嫂,上來吧。」
她笑了一下,伸出手來,正準備上車,忽而聽到車上正掀著車簾百無聊賴的小陸氏的一句:「這麼晚了,還有客人啊。」
她疑惑回身,此刻已快到閉市之時,一雙雙腳從布莊大門內跨出,本不該再有新客,然卻有一個嬌小的影子,逆著出來的人群,朝門內走了進去。
那姑娘雖然換了裝扮,但一晃而過的時候,寧不羨還是憑著記憶認出了她的臉。
——毅國公府的丫頭,秦萱的貼身侍女,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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