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姨娘本就是個平和清淡的性子,這自染的衣裳簡直就是為她自己量身定做的,又配上了靈曼替她挽的烏蠻髻,愈發嫻雅溫柔。
這種髮髻是從胡人那改良過來的,雙髻抱面,將胡人墜於額心的首飾換做京城流行的花黃貼,只在其如雲般舒展開的兩端各簪一枚螺簪,耳畔點飾流蘇耳墜,既簡約又不失端莊。
於是寧不羨一見齊姨娘就夸:「齊伯母年輕的時候一定是一位清麗婉約的美人。」
齊姨娘嗔她:「你這丫頭好會胡說,成日與你母親待在一處,你還會覺得我是美人?」
沈夫人吧,確實是再世妖精的長相,也無怪沈明昭的生父會對她一見傾心,不但與家中對抗,終生不再娶妾,更是為她取大名「秦葭」。呵護一生,直到死前,都還在替她謀劃身後之事。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她的幸運,是許多女子都企盼不得的。
好在寧不羨想得很開,連著經歷了秦朗、崔宜之後,她不再奢求這個了。
她對齊姨娘笑道:「天下第一美人後面的天下第二美人也是美人啊。」
什麼天下第一美人,她要做天下第一有錢人!
三人乘著車,到達太平坊門口時,坊門都尚未開啟,天邊尚掛幾顆小星,但坊門前已然停了不少五品之上官員的官轎,以及穿戴整齊,步行至坊口的小官吏。
寧不羨掀起車簾,遠遠便望見了沈明昭的轎子。
他是在場坐轎官員中唯一一個轎簾開著的,幾個戶部下屬司部的青服小官正圍著他的轎子,不知道在向他匯報些什麼。
寧不羨只遠遠地看著從敞開的轎簾後露出來的一隻骨節修長的手,那隻手捏著筆,不時地停頓,偶爾又提起來在笏板上唰唰記著些什麼。
「大郎和他三叔真像啊。」身後傳來了齊姨娘帶笑的感慨聲。
寧不羨回過身:「您是說三伯父,沈刺史?」
「是啊,當年沈大人還未去蒼州做刺史時,任職於江南道,是工部的水利督造。那會兒我剛被他救下,時常侍奉在旁,沈大人也是和大郎這般,夙興夜寐,走到哪裡都帶著一支筆,隨聽隨記。我去年清明回江南拜祭父母時候,路過山間,他當年督造的田溝、水渠,現在仍舊運轉如常。」
寧不羨笑了笑:「聽上去,三伯父不像是您的郎君,倒像是您的恩人。」
齊姨娘嘆息著笑道:「我一直是將沈大人當作恩人的呀。」
正時,鼓聲響起,坊門大開。
擁擠在沈明昭轎旁的小官吏們紛紛起身讓開,穿戴好自己的官服。
起轎之前,寧不羨看到沈明昭似乎用手掀了一下身旁的小簾,朝這邊望了一眼。
隨後,轎簾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