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不羨藏在衣袖下的手指猛地攥起,沈明昭這種請君入甕的姿態把她激怒了。她覺得老天爺對自己未免太過不公,上輩子屈死在秦朗那個混帳手下也就算了,這輩子又碰上沈明昭這個黑心眼的,真是倒霉死了!
但……如果她此時拒絕了沈明昭,以這人的小心眼程度,一定不介意在她去莊子的路上出把力。
他現在捏著她的死穴,算準了她不可能拒絕他,也不能拒絕他。
這隻該死的貔貅!
「……好啊,郎君。」寧不羨咽下幾欲噴薄而出的髒話,抬頭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要不先答應了他,將來研究點什麼慢性毒藥,下到吃的里,直接給他毒死算了?
「別想著毒死我。」沈明昭含笑看著她的眼睛,「二姑娘放心,但凡家中經你手的吃食,我是一口都不會碰的。」
她冷冷地盯著他許久,似乎是在心內盤算這場交易是否合算。沈明昭也不心急,由著她慢慢斟酌。
半晌,寧不羨身子卸了勁,向後一倒,結果腰背磕在了身後的墊子上,痛得她齜牙咧嘴:「不是吧,沈東家……軟墊里你不塞棉花也就算了,你塞木頭?要不要這麼節省?!」
「車子不過是個出行時的移動物件,何必鋪張浪費。」
寧不羨覺得自己似乎捏到了他一個死穴,笑吟吟地道:「那糟糕了,東家,你的女管家小時候吃了太多的苦,所以現在長大了就喜歡鋪張浪費。非金銀珠寶不戴,非綾羅綢緞不穿,非寶鞍香車不坐……東家,你養得起我嗎?」
「當然,明日我便讓人把東西都按照夫人喜好換了。」沈明昭直接換了嘴裡的稱呼,撐著頭,神態輕浮,「夫人還有什麼需求嗎?」
「……暫時沒有了。」這種人真的有資格嘲諷她臉皮厚嗎?
*
兩人的車馬停在了戶部度支司位於皇城外的飯銀處。
沈明昭先行下車,隨後將手伸到了寧不羨的眼皮子底下:「夫人小心腳下。」
寧不羨眼皮跳了一下。這個人,絕對是在故意揶揄她。
此時天色已全暗,各家百姓閉門造飯,灶間炊煙裊裊升起,然而飯銀處門口仍舊排著官服長龍。這裡是戶部下設的給官員們領取俸祿的地方,此時正值月末,正是發放月俸之時。沿街的小門半開著,從內里透出昏黃的燭光以及紙頁摩擦的「沙沙」聲,不斷有人進去,然後拎著一個鼓囊囊的袋子,或笑容滿面或憂心忡忡地走出來。
除開東、西市外,沿街並不允許設攤,此時街道昏暗,竟是沒多少人注意到他們的馬車。
寧不羨嘴角勾了一下,就著沈明昭伸出的手便直接跳到了他懷中,還附帶一聲「哎呦」的驚呼。
她聲音不小,這下該看到的不該看到的,全看到了。
沈明昭有些火氣,垂眸用眼神問她,你這是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