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不怕。」
姬珩詫異地轉眸。
坐在他膝上的人慢慢抬頭,眼中不再是習慣性的懼怕,而是輕描淡寫的不在意。
「都是死後的事了,他們再怎麼罵我,也聽不見了。」
「……」
姬珩一怔,半晌,笑倒在她肩上:「說的是,你這樣想,非常對。」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那個一向膽小怯懦,活在他人目光里的姑娘,變成如今這般坦然自若的呢?這種感覺難以言喻,就好似自己澆灌了數年的花,本來沒指望她會成長得多麼茁壯,結果一夕之間,她突然就盛放了,那麼的美麗,那麼的奪目,令他難以移開視線。
婉瑛被他笑得摸不著頭腦,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笑的,但也沒心思探究,腦中琢磨著什麼時候才能下地,就被一隻大手捏了捏面頰。
他笑道:「放心罷,西嶺距離玉京不遠,朝中若有急事,快馬一夜可到。朕做昏君不要緊,可不能連累小九被罵作禍水。」
*
西嶺屬燕山支脈,位於玉京以西一百里不到,這裡崇山峻岭,綿延起伏,當年經由風水師勘測,斷言此地有龍氣。太祖便在此處建起一座行宮,取名為翠微宮,專門用來避暑。
翠微宮坐落於半山腰,四周林木蔥蘢,鶯啼鳥鳴,還有溪澗穿山而過,一進山便感到撲面一陣涼意,實在是個天然的避暑勝地。
若說此次出來避暑,最高興的不是婉瑛,而是春曉。
她本來就好玩樂,每日被拘在宮裡都坐不住,總要這裡躥躥,那裡逛逛,這回有幸出來,她歡快得就像脫了韁的小馬駒,成日拉著小順子漫山遍野地跑,不是上樹打鳥,就是下河摸魚,一天到晚野得看不見人影兒,沒出幾天臉就曬黑了。
不知是不是景色宜人的緣故,進山之後,婉瑛的狀態一天比一天好,連食慾也有所上漲。
為了她能夠平安生產,除去太醫院裡擅長產科的太醫外,姬珩還從民間請來了具有豐富接生經驗的穩婆,以及一位順產過十胎的老婦人李氏。
婉瑛因為是頭胎,對生產一事不太了解,通過與穩婆和李氏交談,倒是知道了很多經驗。
日子慢悠悠地過,轉眼到了九月深秋,窗外紅葉飄零,呂堅領了幾個小太監,拿著簸箕笤帚在外掃院子。
姬珩在書房裡處理奏摺,他在行宮暫住,但不是不理朝政,每日的奏摺都用金匱裝著,由快馬從玉京送入西嶺,待他批完紅之後,再送回有司審奏。
除此之外,內閣輔臣也是隔三五日便來西嶺覲見一次,若有急事啟奏,隨時都可面聖。
書房中,新晉緇衣衛指揮使陳暄正低頭恭敬匯報:「九月二十六,潞王生辰,在府中大擺筵席,廣邀當地官員,赴宴者眾,黔州巡撫鄧廷玉,布政使張昭,按察副使徐文錦,僉事賀鳳、寧澄均在其列,席上有反聲……」
「什麼反聲?」姬珩打斷他問。
陳暄惶恐地跪下去:「都是些大逆不道之言,屬下不敢複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