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場雪落下, 京城已經被覆蓋上一層白色絨被,年關也將近。
凌冽的寒風像是冰刀一樣刮在臉上,直颳得人生疼,但卻絲毫沒有減淡即將迎來新年的鬧意。
街邊的店鋪門板上都張貼這嶄新的紅色楹聯, 窗戶上也都貼著倒過來的福字。
福倒了, 福到了。這是百姓們心中最樸實的願望。
白天的街道兩邊, 呦呵聲此起彼伏,有賣糖人兒的師傅,只見他手指靈活的翻動, 滾燙的糖漿在這雙手下幻化成了姿態各異的模樣, 或神仙或猛獸, 也有可愛的兔兒和盛開的花朵;還有賣著糖葫蘆的大爺,紅艷艷的,一串一串的糖葫蘆被整整齊齊的扎在上面,山楂裹著晶瑩剔透的糖衣, 在陽光與雪景的反射下熠熠生輝。
行人往來如織, 摩肩接踵,身上都穿著厚實的棉袍, 有些個怕冷的,還帶上了不知哪地風情的氈帽, 他們步履匆匆, 為家中的老人買上厚實的冬衣和軟糯的糕點,為妻子買上漂亮精緻的簪花或手鐲,為丈夫買上合體的衣衫與鞋襪,難得的新年,也得穿上新衣裳。
還有些人牽著調皮搗蛋的孩子,小孩尚還不曉事, 只知道盯著紅艷艷的糖葫蘆啊啊叫,沒辦法,也只能掏錢買下。
遠處的爆竹店裡生意是最好的,堆疊在一起的爆竹隨著老闆樂呵呵的笑顏一件件的消失,轉移到了買家的家中。
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響起,小孩捂住耳朵尖叫著四處亂竄,大人們則圍成一圈聊著這一年以來的家長里短。
越澤這天也被李丞相拉出去購置年貨,他把下巴縮在衣領里,呼出一口白氣,望著走在前面神采奕奕的李丞相,都開始懷疑自己才是七老八十那個。
他們身側跟著當今聖上趙璟淮,只不過普通百姓哪有認識聖顏的,趙璟淮又有意將自己遮擋,一路上倒也平安無事。
「你跟在來做什麼?快過年了,宮裡應該也很忙吧。」
他們二人並肩走在其他人身後,小聲的說話,趙璟淮將自己已經捂熱的手拿出來,又將越澤冷冰冰的手握住,塞到自己的手中。
「沒事,有人布置。」
越澤笑得眉眼彎彎,語氣中帶了幾分調侃:「那你跟著丞相府出來買什麼年貨?你又不是丞相府的人。」
「我怎麼不是了?我可是丞相府過了門的姑爺。」
趙璟淮不接他的茬,笑眯眯的說道,語氣揶揄,這反而讓越澤紅了臉。
「瞎說什麼呢,我倆可只是去拜了個堂,你名不正言不順的,可不能入我們家的族譜。」
「那我入贅總能算是丞相府的人了吧?」
趙璟淮伸手捏住越澤的鼻尖,壞心眼的左右搖搖,被越澤拍了一巴掌。
「你要真敢入贅,那些大臣們怕不是要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往你身上擦。」
兩人一邊聊一邊逗趣,在前面的李丞相指揮著僕從買下一些年貨後回頭一看,就看到兩個小孩打打鬧鬧的,感情好得不得了。
他心中頓時也有些舒坦,世說最是無情帝王心,他也會擔心趙璟淮變心,會擔心趙璟淮三宮六院惹得越澤不高興,但一切的擔憂,都在趙璟淮一次次深夜翻窗入室,屈尊親自送來各種賞賜,又很尊重越澤想要遠行想法的時候,消失的無影無蹤。
幾十年之後的事情他也無法說清,起碼現在看來,趙璟淮對于越澤的那顆真心是沒有絲毫改變的,甚至愈演愈烈。
李丞相忍無可忍,重重咳嗽了一聲,身旁的僕從嚇了一跳,連忙問道:「老爺?怎麼了?」
越澤被這聲咳嗽驚得立刻撒開了趙璟淮的手,緊貼在一起的兩個人瞬間分開,他往前跑了幾步,臉色擔憂的問道:「爺爺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被越澤甩下的趙璟淮臉上的笑容僵住,抬眼看向了李丞相的方向,又自己掩飾性的咳嗽了幾下,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關切問道:「丞相大人可有哪裡不適?」
李丞相沒理會趙璟淮,抓著越澤的手笑道:「就是涼了一下,爺爺沒事。」
「那等回去了,我煮點薑茶給爺爺。」
越澤攙扶住李丞相,小老頭回頭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趙璟淮,心中想道:我再不出點動靜,你倆都要親一塊了!這大街上成何體統!
趙璟淮心虛的摸摸鼻子,快步跟上大部隊。
......
宮中的年宴以往都在大年三十當天,但趙璟淮覺得讓各臣回家與家人團聚更好,便提前了幾天,二十八這天舉辦宮宴。
宮宴與家宴不同,從早上開始廚房就忙忙碌碌的備菜,晌午過後就有大臣們攜家眷入場,一直到晚上,宮宴才會正式開始。
以前的宮宴上,太上皇總是要讓大臣們講幾句,或者表演一下,但趙璟淮不愛搗鼓這些東西,直接大手一揮,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