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傳來細微的刺痛,他暗自失笑——
過去這麼多年了,蘇沉星的上藥技術也一樣沒有絲毫長進,棉簽永遠往最疼的位置戳。
「你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天,你也和現在一樣,在給我上藥。」
周應淮突然開口,目光落在對方微微顫動的睫毛上,頓了頓才繼續,聲音柔和得不可思議——
「我想,大概是從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喜歡上你了。」
第64章
他話音落下的一瞬間, 蘇沉星手一顫,小半瓶消毒水都倒了下去。
反應過來之後,他立刻抽了好幾張紙巾去擦, 慌慌張張地抬頭問周應淮:「疼不疼?」
周應淮按住他的手, 搖搖頭道:「沒事。」
氣氛突然陷入了凝滯,客廳里安靜得只有時鐘轉動的聲音, 蘇沉星輕輕將手抽出,依舊低垂著頭替周應淮處理傷口。
淺淺的一道擦傷被他弄出術前備皮消毒的陣仗。
實際上,在與蘇沉星的相處中,周應淮並不會過多強調自己的心意。
蘇沉星如今的身體狀況和心理狀況都不穩定,再加上還未完全恢復記憶, 就像是一碰即碎的琉璃, 他怎捨得為這份脆弱再添半分重量?
只是今天, 或許是被周復那番話刺激到了,也或許是氣氛太好,洶湧的愛意衝垮了克制, 讓他忍不住脫口而出。
所以他本就沒有指望蘇沉星能給他什麼回應。
但他聽見了蘇沉星清冽的聲線。
「再等等吧,等記憶完全恢復了, 我才能給你一個答案。」
蘇沉星的聲音很輕,像是一陣風就能吹走。
周應淮的身體僵硬了一瞬, 隨即心底被一陣狂喜席捲, 他太了解蘇沉星了, 沒有直接拒絕, 就已經是最大的讓步。
這讓他的心底也升起一陣隱秘的期待,或許,他可以一點一點靠近,卸去對方的心防, 讓蘇沉星能夠毫無保留地依賴自己……
「好,無論多久,我都可以等。」周應淮的聲線難得添了幾分激動,目光灼灼,愛意和歡喜展露無遺,看得蘇沉星的耳尖都開始發燙。
他將創可貼的兩邊按緊,隨即猛地站了起來,躲開周應淮的視線:「好了,我們回房間吧?」
周應淮也跟著起身,低聲應了。
……
洗漱完之後,蘇沉星熟練地從衣櫃底下掏出酒瓶,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漾開,氣泡緩緩順著杯壁上升。
蘇沉星凝視著不斷消散的氣泡,卻一直在回想剛剛周應淮說的話,他其實並不能確定——
想起一切之後,真的能給予他一個答案嗎?這般熱烈的感情,他真的可以承接得住並給予相同回饋嗎?或者回到最原始的問題,自己的對周應淮,到底是什麼感情?
他不是喜歡逃避的人,但一想到這些問題,他卻直覺不想去面對。他捫心自問,即使等到一切塵埃落定,自己又能給周應淮什麼呢?是一具千瘡百孔的軀體?還是一顆連跳動都疲憊的心?他要拿什麼去回應那樣長久的、赤誠的愛意?
想了一會,蘇沉星只覺得頭疼欲裂。
杯中的氣泡終於消散,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飲而盡,冰涼的液體划過咽喉流進胃裡,帶來一陣熟悉的絞痛。
很多年前,他還不知道父母的死另有隱情的時候,因為過於憎恨酒駕的司機,已經到了看見酒瓶就生理性反胃的程度了,即使後面隱約猜到了真相,他也對酒敬而遠之。
周應淮是知道這件事的,所以前段時間聞到酒味,也沒有過多懷疑。
但酒精真是個好東西啊。
可能是不經常喝酒的原因,蘇沉星酒量很淺,最初只要半瓶就能昏昏沉沉地睡去。漸漸的,身體好像產生了抗藥性,他需要灌入更多冰涼的液體,才能換來一夜的安寧。
他最喜歡將醉未醉的時刻,現實的痛苦被短暫卸下,他好像又變成了十六七歲的模樣,放學回家時,父母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見他回來便笑著抬頭。
可窗外透過的陽光太刺眼,即使是在夢裡,蘇沉星也從未看清過他們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