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沉星在心底暗暗回應了一句, 又揚起下巴,示意他繼續說。
他站在那裡, 眉眼精緻, 神態悠然, 連這種表情做出來都是漂亮驕矜的。
陸復言的視線在他臉上巡視了幾秒, 本來有一肚子的話要講,此時也卡了殼,別開視線後,才吐出一句:「你欺負過那麼多人, 難道還要我來幫你回憶?」
「我欺負誰了?你嗎?還是程原?」蘇沉星微微向前一步,眼角微揚,像是有些挑釁意味,他的眉眼本就生得得精巧,皮膚冷白,近距離看更顯艷麗。
讓陸復言無端想起那天的遊戲,也是這樣的距離,他的手抵在蘇沉星纖薄的胸口上……
但下一秒,他猛然反應了過來,漲紅了臉:「……你自己心裡清楚!」
甩下這句話後,他便怒氣沖沖地丟下蘇沉星,逕自上樓了。
蘇沉星看著他的背影,一肚子的莫名其妙,這副樣子,倒搞得像是自己非禮過他一樣了。
……
陸復言惱羞成怒地上了樓,差點沒留神撞上剛哄完孩子午睡,要回房休息的程原。
程原一上午都不在狀態,看到他也只勉強笑了笑,兩人照面後,陸復言這個榆木腦袋才後知後覺地覺出對方的不對勁,關心地問了一句:「小原,你今天不舒服嗎,怎麼好像和平時不太一樣了?」
「沒事,昨天沒睡好。」程原隨口找了個藉口搪塞。
自從徹底和蘇沉星撕破臉皮之後,程原這兩天都沒能睡個好覺,他反反覆覆地做夢,一會夢到剛來公司時,蘇沉星耐心地教他如何揣摩角色情緒,在他低落時給予鼓勵,一會又夢到他面如鬼魅,厲聲質問……
每每他從夢中驚醒,都是一身冷汗,前幾日還敢在蘇沉星面前同他對峙,如今已然是到了多看一眼都心虛的地步了。
陸復言聽了,卻還有些猶疑,但程原並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還不待他開口再問,便搶先道:「復言哥,你這麼著急上樓,是怎麼了嗎?」
「……還不是怪蘇沉星!」不提還好,一提他就想起剛剛的事情,又有些不忿。
猝不及防地聽到這個名字,程原的面色變得有些不自然,正想講兩句什麼敷衍過去,話都到嘴邊了,他又心底一動,試探地問道:「復言哥,你好像一直都不太喜歡沉星哥,方便問下原因嗎……」
怎麼又是這個問題!我真的表現得很討厭蘇沉星嗎?
陸復言捫心自問了幾秒,可能是因為剛剛和蘇沉星的不愉快,讓他難得地有了傾訴的欲望,撓了撓頭道:「不是我不喜歡他,是他先瞧不上我的。」
眼見程原的表情有些疑惑,陸復言沉默了幾秒,還是講起了幾年前的一樁舊事。
陸復言家境優渥,出生於音樂世家,他父親是國際知名的詞曲製作人,在業內聲譽極高;母親則是著名的鋼琴家,年輕時斬獲多個國際大獎,如今雖已退居幕後,但仍在頂級音樂學院擔任職務。
有這樣的家世背景,陸復言從小就接受最為頂尖的教育,加上他天賦極佳,從小就聽著「天才少年」的誇獎長大,但父母卻以他性格浮躁為由,一直不允許他提前進入娛樂圈。
陸復言只當是父母怕自己成績不好,辱沒了他們的名聲,便在19歲那年,一氣之下離家出走,隱瞞身份簽了個小公司出道了。
好在他簽約的公司規模不大,但對藝人是掏心掏肺,即便陸復言只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經紀人依舊費力地為他撕下了第一個資源——
給S級大製作的電視劇演唱片頭曲。
陸復言就算再不諳世事,也知道這是張天大的好餅,他性子傲,雖然沒辦法做出感激涕零的表情,但內心已然是對經紀人千恩萬謝,並將送來的詞曲練得滾瓜爛熟。
那段時間,他內心有多雀躍不必再提,但正當他沉浸在用成績打臉父母的幻想中時,卻迎面澆來了一盆冷水。
端著盆的人,好巧不巧,正是蘇沉星。
彼時陸復言剛被經紀人帶往劇組簽合同,他心情激動,一不留神撞上了個人。
那人身量不低,卻顯得纖細消瘦,被他沒輕沒重地一撞,身體一晃,差點跌倒在地。好在陸復言手夠快,條件反射般伸手將他撈了起來。
他正慌慌張張地想道歉,抬眼卻撞進了一雙瀲灩生光的桃花眼。
那人穿著一身廣袖流仙的墨色古裝,收腰的剪裁勾勒出漂亮的線條,衣擺翻飛間,露出一截纖白的手腕。他的眉目精緻得像是工筆畫裡細細描摹出來的,鼻樑高而筆挺,唇形薄而冷淡,玉骨冰肌,帶著一股不近人情的疏遠感。
陸復言一時間愣住,腦子裡什麼道歉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連手還搭在人家腰上都沒察覺到。
「你還要扶到什麼時候?」直到面前的玉人不耐煩地開口,他才恍然將手收回,又結結巴巴地道了歉。
經紀人在旁邊愣了半天,聽到道歉聲才冷不丁地反應過來,忙按著陸復言朝他問好:「蘇老師,真是不好意思,我們小陸這走路沒長眼,給您添麻煩了。」
聞言,被他稱作「蘇老師」的年輕人上下打量了陸復言一番,又將眼神輕飄飄地收回:「這就是你們新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