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收到赫連翊稟報臨越情形的密信,可惜赫連翊很不會揣測他的心思,信上全是公事,半句沒提南榮宸。
還是司命有用,當真找到南榮宸,還第一時間來信告知。
若非太后死前告知,他真沒想到欽天殿侍奉巫神的司命,竟是佛彌教餘孽。
管他什麼教,能為他所用即可。
神使親往北方救災疫為他謀名聲,司命借閉關祈福做掩護,替他前往疏勒找南榮宸。
二者都有用,餅他是畫下了,但來日天下信巫神還是信佛彌教,全看他與南榮宸心情。
他又回道,「柳將軍常年在軍中,比不過王兄心有七竅,學生自然相信周閣老所用之人。」
「至於蕭元傾和赤焰軍,蕭元傾有老師牽制彈壓,赤焰軍在京中留得太久,也該去打西夏。」
周衍知那句「收於麾下」也就是說得好聽,真真實目的是讓他設法動蕭元傾。前些天他動手之時,周衍知非要插手攔他,現在他不打算管了。
能有人與周衍知互相制衡是好事。
「肅王在封地蠢蠢欲動,學生也會設法讓肅王與王上再生嫌隙,那裴濯或可一用。」
要用裴濯簡單,裴家一條活口和兩句遺言便足夠。
此前也是他沒查到底,否則怎麼也不該認為裴濯能喜歡上南榮宸。
裴濯那種清廉世家之後,如何受得了被南榮宸以為籌碼,扣在宮裡毀盡名聲,成了個妖妃佞臣,又如何會對南榮宸有情?
都是利用而已,他早說過,世上無人真心待南榮宸,唯有他。
他會讓南榮宸親眼見所有真相。
說起來他倒好奇蕭元究竟給周衍知下了什麼迷魂湯,準確來說是蕭元傾握著什麼把柄,讓周衍知現在還能容得下他。
劇情沒寫,他靜觀其變即可,當下,新政和南榮宸最要緊。
門外雨勢漸急,打在木門在砰砰作響,周衍知做了抉擇,「王上回京也並非於襄王全然無益,西夏若能弄出些亂子,王上定會親遣赤焰軍出兵。」
王上精於政事又善戰,王位不該他久坐,若能死於西夏戰場,也算沒全然埋沒。
「至於肅王,襄王自行安排便是。」
南榮承煜拱手道,「周閣老思慮周全。」
除了遣赤焰軍出征,他還會哄著南榮宸親自下旨貶斥乃至斬殺蕭元傾。
哄著不管用就逼著。
疾風驟雨連綿至皇城,在紫宸殿檐下織起細密雨簾。
自欽天殿神跡現世,太后死於神罰,滿宮的宮女太監得知此事已經慌亂不堪,再加上太后的種種罪行,眾人更是後知後覺地脊背發涼。
隨後,朝中那群大人物下令「王上在紫宸殿休養」,紫宸殿滿殿的宮女太監更是宮中最最惶恐之人。
還要守著秘密演出王上在紫宸殿閉門休養的模樣,生怕哪日不小心漏了消息,當即人頭落地。
好在有裴大人在宮中主持大局,手裡又有一隊赤焰軍護衛宮城,眾人才稍稍得以安枕。
畢竟,傳聞是襄王和肅王聯手在奉神台害了王上,讓他們如何放心在襄王攝政時放心?
當值的內侍收起被雨浸透的油紙傘,試探著朝裴濯開口,「裴大人要出去辦差麼?雨下得太大,不如晚些時候再去?」
裴濯望著雨幕中的山茶花樹,已經是盛夏,山茶花樹仍舊開得正好,同過往幾場雨中一樣,整朵整朵往下落,方開到荼蘼就在泥里腐爛。
可不過幾個時辰,山茶花又會綻放一樹,熱烈、妍麗。
他堆起笑容應了句,兩指捏緊袖中的密信,生怕它是假的似地,「好,吩咐下去,今日休息,過不了幾日要忙一場。」
裴大人向來好脾氣,侍從又問一句,「裴大人,是有大事發生麼?」
裴濯頷首應下,「是好事,到時便知。」
等侍從離開,他朝殿內叫了聲,「陳平,想見王上麼?」
這是陳平第一百二十八次聽到這個問題,他還是衝到裴濯面前,「王上在哪?」
裴濯半張臉氤氳在大雨帶來的水汽之中,天生多情桃花眼之中幾乎盛不下翻湧的歡喜和劫後餘生之感,他知道,南榮宸不會死。
陳平跟在他身後朝內殿走去,如往常每一次一樣,紫宸殿內殿,昏黃燭火晃動,裴濯對著那套玄黃王袍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