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莫名想起那枚被他當石頭扔掉的赤色琉璃珠,凝神一想,珠子果然在他袖中現形,但有代價,那隻狐狸犬冒出來湊到他腿邊亂蹭。
這輩子雖生向死,沒想到最後只有一條狗看得順眼。
身邊似有腳步聲傳來,不知又是什麼人,他連敷衍都不想,伸出手去將心口的箭拔出隨手扔了。
若連拔箭都能被攔下,那他這兩輩子算是白活一場。
他終於失去意識。
*「靈均,景元軍已經贏下一戰,你若還不醒我就斷了他們的糧草」
南榮宸剛有意識就聽到這句威脅,恨不得再給自己補一刀,竭力放空,只想沉回虛無之中。
可意識如決堤的洪水,由不得他控制——
「王上,睜眼看看我...」
「靈均,三日了,為何還不醒?」
「靈均,七日了...」
「靈均,你睡了十五日,你一日不醒,景元軍一日不得發兵月氏,你就這麼不要你的江山了嗎?」
...
也不知那人是與他有多大的仇怨,日日來擾他的屍體。
他強行縮在混亂之中,直到一道不容拒絕的清冽聲音衝破迷霧。
「靈均,該醒了。」
眉心傳來熟悉的一點涼意,他下意識伸手去握,掌心裹住兩根手指,是熱的。
這無疑是在宣告他有一次的失敗,他不惜牽動傷處也要用力捏碎這礙眼的手指,儘管巫神本就不在意肉體凡胎。
謝塵由著他耍脾氣,認真分析,「是本座的錯,沒能注意宮中動向。」
「看上我這兩根手指了?」
沒得到回答,他接著道,「待會兒做個骨哨給你。」
南榮宸撩開眼皮回一句,「孤看不上。」
他要謝塵的骨頭有何用?巫神不愧是巫神,比一般人都難纏千百倍,偏偏還一身星宿月白袍,作著凡人的裝扮。
他這一開口才注意到自己嗓子乾澀,很快有人貼心地遞來一盞清茶,用玉勺盛遞到他唇邊,他沒多想,自然地湊過去,側頭啄飲幾下。
直到嗓子潤起來才看到謝塵帶著異樣的表情。
「王上如今身在欽天殿。當日臣救駕來遲,多虧神使妙手回春,」陸攬洲著人收起茶盞,勉力維持平靜開口,南榮宸剛醒不宜多言,他撿重要的一一匯報,「當日宮宴的刺客均受梁有章指使,襄王與太后已經下令將梁氏全族緝拿下獄。」
「當日的樂師也為梁氏一黨,臣懷疑與南榮顯脫不了干係,但沒有證據,只能暗中監視肅王府,肅王至今並無異動。」
還有一句他沒說,肅王率兵前來「求見」天子,卻又在清街打起來之前莫名下令退走了,實在讓人捉摸不透。
南榮宸傷重剛醒,不宜多思多想,他本不打算說這些事端,可南榮宸是因為他以月氏戰局脅迫才醒來的,是為江山大業,「王上放心休養,朝中一切皆安。」
南榮宸知道朝中不會有事,有南榮承煜那個主角在,可陸攬洲分明當日被他打發去收編南梁舊兵,怎會趕回宮救他?
他懶得自己琢磨,打算直接問。
雪玉一般的人倚在枕上正嗑著幾聲,許是因此牽動傷口,眼角眼紅一,片卻還猶豫著要問什麼,陸攬洲就算再不想提也不捨得拒絕他,「蕭元傾被肅王用當日傷了王上的那支箭刺穿肩胛骨,性命無礙。」
那一箭雖未傷心脈,卻重傷筋骨,日後恢復如何尚未可知。
他雖沒閒心多管蕭元傾,但已著人監視他數日,這位光風霽月的文侯,怕是傷靈均不淺。
蕭元傾究竟有什麼好的?能讓南榮宸如此念念不忘。
他親自替南榮宸擺好長枕,動作比用銀針殺人時還要謹慎輕柔,「王上,臣與王上互為援手多年,是世上最懂王上心思之人,蕭元傾空有其貌,暗懷禍心。」
南榮宸只覺得無語,不知道陸攬洲怎會如此曲解他的意思——蕭元傾是死是活與他何干?
謝塵趁著這一時半刻的安靜面不改色地開口,「王上剛醒,還請陸將軍暫且退下,本座為王上養心。」
陸攬洲深深看南榮宸一眼,當日梁有章意欲謀反之事,南榮宸不僅早已知會他,還命他在宮城布防。
他只當南榮宸總歸還是掛心臨越國運,信得徹底,可沒想到,南榮宸告知他的起事時間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