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第一次通稟, 正碰上去側殿取藥的裴總管,被塞了句「王上病中體弱,今日不見外臣」。
自從王上登基, 對蕭御使寵信日盛,隔幾日便要密談國事, 可近一個月以來,蕭御使連紫宸殿的正殿都沒能進去。
小太監原話回稟完, 忐忑地看向面前人, 只見蕭御使面色無波,聲音溫潤而疏離,「有勞通稟王上,此事事關今春科考。」
他暗自嘆一聲這般氣度不愧是近年來升官最快的天子寵臣,連忙入殿, 很有眼色地隔著那道千里江山屏風通稟, 「王上, 蕭大人命奴才再來回稟, 說是事關春闈。」
南榮宸正無所事事地倚在珠簾後, 一下一下地啄著玉湯匙中的藥,挺苦的,他本不怎麼想喝, 可裴濯囉嗦個沒完。
以及,謝塵那個廢物,自作主張救他,卻沒救徹底。
這藥勉強能緩解幾分痛。
見南榮宸蹙著眉翻身躺回原處, 裴濯放下玉碗,指尖捏著一顆蜜餞遞到天子唇邊,蜜果沾染唇舌, 被捲入口中,隔著珠簾屏風,只甜了他與天子二人的口
他捻了下指尖的蜜漬,試探著開口,「王上昨日中毒未愈,今日不妨好生休息,臣為王上按一按。」
這裴濯不愧是久歷坊間之人,享樂的手段建議向來不錯,南榮宸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準備納了裴濯的諫言。
[系統365:請宿主切勿逃避主要人物蕭元傾得劇情線,檢測到蕭元傾當前仇恨值較低。]
[系統365:請宿主補齊上周目缺失劇情——折辱蕭元傾,引得天下文人不滿。]
「逃避」二字可太冤枉,南榮宸話鋒一轉,「孤一早便說過,紫宸殿隨帝師出入,都把孤的話當耳邊風嗎?
「還不快請帝師進來。」
裴濯捏著那脂玉頸窩的手沒收住力,在南榮宸皺眉起身之前趕忙找補著輕揉兩下,「王上和帝師情誼深厚。」
南榮宸拉著裴濯的手往下移了兩寸,他跟蕭元傾,情誼自然深厚,要命的那種,「那是當然,蕭元傾可是孤的老師,不過孤與裴卿也情誼不淺。」
裴濯這手藝不知道在哪處學來的,他是真愛上了。
手指驟然被帶著薄繭的軟肉裹住,又被無情鬆開,大大降低南榮宸那後半句話的可信度,卻還是燥了裴濯的心。
他只能忍住,他如今大仇未報,所能做的只有好好侍候天子。
蕭元傾一身朱紅官袍,烏紗帽都比一般官員戴得端雅,立於那千里江山圖前,天上文曲臣不過如是,「臣見過王上。」
回應他的是一聲輕呼,並一句帶著惱意的,「裴卿想趁著孤正舒坦弄死孤嗎?」
小太監聞言紅了耳朵尖,總覺得這聲兒與蕭御史不配,可他一個小小內侍也只能這麼暗自感嘆兩聲,站在一旁候命。
隔著屏風和珠簾只能窺見內殿兩道人影一坐一臥,蕭元傾眼瞼微顫,袖中的摺子也多受了幾分力。
他只看一眼就移開目光,禮數周到地靜候在殿外,直到聽到隔著屏障與珠簾的一句,「老師幾時與孤如此見外了,莫不是真為之前的事惱了孤?」
「臣知曉王上用意,」蕭元傾再次拱手,「聽聞王上昨日遇刺,臣掛心王上。」
內殿傳來一句帶著笑的話,「既然掛心,老師不妨進來看看孤。」
」好與不好,口說無憑。」
蕭元傾再次看向那屏風,耳邊又傳來天子不悅的話聲,「孤病體難支,老師是要孤親自去請麼?」
他終是找到理由邁開步子,走過千里江山圖得見天子。
數道晶白珠串之後,他的學生、當朝天子,正靠在榻上。墨發散亂,垂在裴濯那襲青衫上,朱紅寢衣領口微敞,露出彎起姣好弧度的修長脖頸,以及,一節延伸到隱秘處的繃帶。
應是當日金鑾殿自戕,留在心口的舊傷。
君子正衣冠,是以南榮宸每次見他都衣冠齊整,無論是著天子蟒服還是天子龍袍。
今日此時的一切,都是他不曾見過的光景。
他心頭莫名一緊,南榮宸從前意氣風發、仿佛世上無事能阻他,絕不該是這副病懨之姿。
他抬手撥開半面珠簾,見南榮宸正拍開頸側的手,枕在京中盛傳的「天子妖妃」腿上朝他慵然一笑。
他鬆開珠簾想走得更近,卻被那噼里啪啦一陣響攔著腳步。
是鐵器破空,精準削散了他手中的珠簾。
南榮宸抬手打發走裴濯,「裴卿也不提醒孤,倒讓孤在老師面前失了體統。」
裴濯順從認錯,「王上教訓的是,不知這珠簾又怎麼惹了王上?」
「自然是因為這珠簾擋了帝師的路,」南榮宸屈指敲了幾下扶手,看著那顆滾到毯子上的東珠,「不過孤現在很後悔,旁的也就罷了,這珠簾正中的東珠可是先帝在時賞的渤遼貢品,珍貴得緊。」
「只好有勞老師替孤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