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前剛見識過仙人的妙手醫術,林珂以為她已經長夠了見識,沒成想那位仙人口中的貴人竟是當今天子,她看了眼薛宣,才勉力平靜下來開口奏上,「御林衛的校尉袁立疆對民女百般騷擾,見民女不從,竟..竟構陷我與 ... 我那女婿有私情,被我夫君撞破之後才聯手殺夫,還找了個江湖術士,編出什麼害命的符紙來,又買通京兆尹高越那狗官對民女屈打成招...求王上為民女做主。」
「民女所言句句屬實,只要能得清白,民女願意按律滾釘床...」
清白二字對林珂來說不止是名聲。袁立疆平日裡不聲不響,干起缺德事倒是狠絕,構陷林珂和女婿私通,無異於把她逼到絕路,加上那名被牽扯進來的江湖術士,一樁案子讓這世上至少多出三條冤魂。
南榮宸遞出條帕子去,知道自己大有假慈悲的嫌疑,「孤信你,即刻將林珂放歸,再支些銀子作撫恤。」
林珂沒想到這麼輕易,顫巍巍伸手接過面前的錦帕,匆匆擦了幾下淚才想起來要謝恩。
薛宣按著南榮宸的示意免了她的禮,著人送林珂等涉案的幾人離開。
袖中的赤紅琉璃珠溫熱起來,南榮宸抬眼去看,果然瞧見一道月白衣袍的身影,正被獄卒壓著帶出去。
大理寺都來了,總得去一趟內獄,南榮宸錯開目光,朝薛宣開口,「看來薛大人同孤的御林衛積怨頗深。袁立疆暫且不提,副指揮使馬順同你也有怨,再就是孤那表兄李昌遠,大理寺應當還扣著與他有關的一樁案子。」
薛宣也沒打算瞞著,直接將南榮宸領到專門關押罪官親屬的「從」字獄外,卻難得猶豫下來,「王上,這處關押的是裴家公子裴濯,裴家只剩他一人,今日李昌遠剛把他帶來歸案,貿然進去恐怕會...為他所傷。」
裴家南榮宸倒有印象,不過這些跟他沒多大關係的旁支劇情,他所知不多,也便對裴濯更加好奇,他對著裴濯那雙點漆目開口,「無妨,開門便是。」
嘩啦一陣響聲之後,南榮宸迎著那道刺在他身上的目光兀自走進牢中。
木榻之上那道身影一動不動,南榮宸也就沒客氣,俯身撥開那頭帶著雜草土屑的散亂烏髮,剛撥開一半,手腕就被一道鎖鏈死死纏住,裴濯隨之露出的脖頸手腕上遍布紅痕,依稀可見旖旎難言的指印與牙痕。
第20章
手腕被幾圈鐵鏈勒得生疼,南榮宸不僅沒惱還笑了下,他上輩子怎麼沒想到這鐐銬間的鎖鏈有這等用處?
薛宣原本就打著十二分的警惕,見狀幾步上前去,為保萬無一失還抬手召來幾名獄卒,卻被南榮宸出聲攔下。
他本就對裴家通敵一事帶著些疑慮,想為裴濯謀一條生路,抬手止住應召前來的獄卒,沉聲開口,「裴濯,莫要衝動,你若有冤情,大可秉明王上。」
薛宣不勸還好,裴濯聽完這句「秉明王上」,嘴角生生噙上些猙獰的笑意,手上的力道隨之加上幾分,像是恨到極點,要生生絞斷這昏君的手腕泄憤。
他本就生得冷清,這麼一笑,更顯得悽然冷冽,南榮宸只當沒覺出痛,因為他有更感興趣的事,伸出另只手接著去撥開裴濯的頭髮,俯身細細端詳那雙恨他的眼,「長得不錯,跟孤回宮如何?」
「李昌遠,乃至整個御林衛,只要你有本事,隨便殺。」
裴濯恨他再正常不過,上輩子這等強權相壓下的冤案不知還有多少,他果真是個昏君。
既然現在還活著坐在這王位上,就學著惺惺作態的模樣,給上輩子的裴濯報仇的機會,雖然他也有條件就是了。
跟太后周旋來周旋去也實在令人厭煩,索性加一把火,就用他那表兄李昌遠做個引子。
還有一點,裴濯這張臉是陳平喜歡看的模樣,索性帶回去讓他賞個夠。
裴濯直接笑出聲來,傾身向前幾分,「我若是有機會,先殺你!」
南榮宸伸手拂去他頭上的草屑,答得認真,「這事容易,等你把李昌遠滅了,屆時宮裡自然會有一番動盪。」
「孤身邊還有個侍衛戚言,你二人商量一番,他用劍、你投毒,豈不是萬無一失?」
「退路也是有的,回宮之後讓戚言做個中間人,領著你投奔明主去。」
裴濯已經做好被拖出去砍了的準備,沒成想得到這麼句瘋瘋癲癲的答覆,手上力道松下去幾分,死死盯著那雙近在咫尺的眼,卻只看到十足十的坦然和誠懇——
南榮宸不怕死,甚至提及「死」之一字時帶著點解脫的興奮,仿佛這世道也在煎著天子的壽數。
南榮宸藉機抽出腕子,揉了下手腕上那道勒出的紅痕,懶得再多說,「薛蒙,放人。」
薛宣沒想到事態是這麼發展的,可斷案自然要遵國法,「王上,裴濯還不能放,臣會儘快查明裴家通敵一事的真相。」
南榮宸耐下性子問這位臨越青天,「那薛愛卿說說,裴家因為何事滅門,又需要多久方可翻案?」
「啟稟王上,鄴州與南梁舊土相鄰。按照御林衛遞來的卷宗所言,裴家勾結南梁餘孽,一年前已...」薛宣想到些什麼,頓了下才開口,「盡數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