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那人邊說著「別想耍花樣,否則被打哭你也是你自找的」,邊朝他走近。
自他記事起先帝就待他極好,幾乎與民間父子無二般,連勤政殿都由著他出入,聽到兩句先帝和周衍知的話也不是不可能。
他當時不過稚子,只知道當了太子便要離開母后獨自住進東宮,很是牴觸,不過這幫人很想當太子就夠了。
待那人附耳過來,南榮宸握住手中的梅花枝,踮起腳尖用盡力氣戳進那人脖頸。
太后愛梅,他特意將梅花枝尾削尖,盼著梅花插在瓶中能晚幾天枯萎,沒想到還沒回宮就這麼糟蹋了。
那幫人自然不會善罷甘休,一把將他推得後退兩步,又揪住他領子接著罵他。
動手前他就已經做好挨一頓打的準備,算起來也不虧,「雪天路滑,王兄是自找的。」
可當時他還是心底還是不爭氣地害怕,磕碰一下都能讓他疼出淚來,更別提被這幾人揍上一頓。
虛握著拳好等了好半晌,沒等來拳頭,反而等來一道話聲,「本世子正要去向王上請安,這種趣事正好能講與他聽。」
後來他們具體說了什麼,南榮宸已經記不清,只記得當日的世子熱烈張揚,肯為他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得罪幾個皇子。
還幫他躲過一頓揍。
當時還是世子的南榮顯人還正常,從樹上拂下點雪搓在他掌心,又掏出帕子擦去血水,玩笑道,「有點意思,以後本世子護著你。」
此後一段時間他二人形影不離,他漸漸意識到南榮顯待旁人乖戾無禮,尤其是對他身邊的宮女侍從格外挑剔。
可他又覺得南榮顯自幼爹不疼娘不愛,脾氣差點無可厚非。
那等苦楚他當時自認受不住——有次南榮顯被上一任肅王抽了頓鞭子,草草上藥之後又被扔到祠堂罰跪,硬生生跪暈過去,燒了兩天一夜。
當年的肅王妃自始至終沒走出清修的祠堂看她兒子一眼,守在南榮顯身邊的「家人」也只有南榮宸。
他心中暗暗立誓要護好這個哥哥。
可護著護著,南榮顯找人給了他一箭,淬著劇毒的箭穿透他手臂,要了他半條命。
彼時太后已經與先帝和好如初,先帝偏疼他已久,大發雷霆命人徹查此事,最後以斬首一班侍衛和一個御林軍校尉結束。
太后拉著他的手語重心長地讓他小心肅王,許是怕他不信,又把種種證據擺在他面前。
「宸兒,南榮顯已是沈容妃名下的皇子,恐怕早已視你為敵…」
他當年沒收住脾氣,帶著傷當面質問南榮顯,沒得到一句否定,只有神經兮兮的「阿宸,我說過你不准騙我。是你先騙我的,現在還懷疑我,我只能想辦法讓你乖乖聽話。」
南榮宸聞言攥緊袍角,手臂上傷口繃裂開來,八成也痛得紅了眼,厲聲讓南榮顯滾出去。
自此之後,南榮顯三番兩次挑釁威脅他,屢次對他身邊之人下手,用盡手段把他從東宮的位子上拉下來。
再後來,南榮顯被他找由頭遣往封地,蟄伏數年後親自領兵前往上京圍攻於他。
「本王沒那個閒心,」南榮顯上前拉開南榮宸覆在小侍從身上的手,暗罵一聲「蠱惑君心的狗東西」,轉而將那截手腕攥在掌心。
「跟我回宮。」
南榮宸不想回宮,使力氣掙開。可他重傷剛醒傷了元氣,使出的那點力氣盡數回到自己身上,心口還沒痊癒的傷處刺痛一下,「南榮顯,你有完沒完,鬆開。」
南榮顯聽見這話心下莫名一緊,又見南榮宸蹙起眉,忙鬆開手,「可是傷口還疼麼?怎麼看顧王上的,還不去請太醫?!」
小侍從如蒙大赦,握住已經藏在袖中的匕首連忙離開。
「噠噠」的腳步聲響起又遠去,南榮宸看到南榮顯滿臉的擔憂,覺得稀奇,連他這王兄都能忍住性子演手足情深了。
可到底是術業有專攻,南榮顯不是作戲的料,只演了幾息的功夫就原形畢露,「這位子是王上自己選的,受點疼也是活該,哪輪得上本王擔心。」
「王上當朝禪位又…自戕,」南榮顯難得地打個磕絆,繼續下去,「是受襄王脅迫,本王只是希望王上儘快回宮處理此事,以免襄王專權,禍亂朝綱。」
原來是找他回去分權的,南榮宸撫了下心口的傷處,看向窗邊那把簡陋的椅子,慢悠悠地開口,「王兄…」
他剛喚出這兩個字,就見南榮顯滿臉不情願地從軟榻上取來兩層軟墊,妥帖地鋪在椅子上。
南榮宸心安理得地坐下,一手搭在扶手上撐著半邊臉,「孤沒受人脅迫,禪位與襄王不過是覺得他更有用,唔,至少比王兄有用。」
見南榮顯臉色暗下去,他話音一轉,「可後來覺得,還是王兄待我真心。」
這是實話,至少南榮顯不是主角團的人,興許也沒少被利用,按系統的話說,是個炮灰工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