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蘇忙道:
「他還有幾種藥一直在吃,能麻煩看看沖不衝突嗎?」
沈憫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醫生翻了一下病歷,提筆準備記錄:
「也好,他的病歷最後一次更新是在一年前,我不確定這期間有沒有改變用藥,麻煩報一下。」
辜蘇看向沈憫,他眼神放空地坐在一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辜蘇叫了他好幾聲才回過神,懨懨地報了幾種藥名。
他身上各種奇怪病症不止一種,可笑居然活到了今天,活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辜蘇見他沒有再開口的意思,忍不住補充了一句:
「還有葉酸片。」
「你偷看我的藥!?」
沈憫瞬間挺直腰背,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遺傳性溶血性貧血,」辜蘇側頭看向他,臉色在白熾燈照射下,有一絲和他如出一轍的蒼白,「你吃藥的時候,我只是掃了一眼。不是偷看。」
得了這種病的人,平均壽命只有二十年。
無法治癒。
沈憫眼神變冷,下巴抬起,與坐在他右手側的辜蘇對視:
「別以為這樣就能討好我。」
「不是討好。」辜蘇直視著他,一字一句道,「因為我和你一樣。」
她將手伸至他眼前,手心向上打開。
白皙瘦弱、生命線寡淡的掌心中央,躺著他十分熟悉的小瓶。
沈憫瞳孔微震,他眼中如萬年寒冰般的倨傲冷漠,在這隻平平無奇的小瓶面前,寸寸碎裂。
第105章
正在沈憫要伸手去拿時,辜蘇驀地縮回手:
「別看了,你自己也有……還有,今天的事,是我沒考慮周全,抱歉。」
他順著那隻收回的手,目光偏向她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
指間血跡已經乾涸。
他別過臉去,台詞有些磕絆:
「把該處理的傷都處理了,然後回去。」
辜蘇低頭看向掌心,才發現還有幾塊非常細碎的玻璃嵌在裡面,於是將手掌伸到醫生面前:
「麻煩了。」
那醫生倒是見怪不怪地起身去拿鑷子和酒精,坐回來時委婉勸道:
「既然你和沈先生是一個病……還是趁著年輕,多享受享受人生吧。」
辜蘇垂眸盯著他熟練地處理傷口,隨口道:
「受人所託……忠人之事。」
醫生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嘆口氣,不再勸,等她包紮完傷口,又開了一管燙傷膏後,便叫門口保安下班順路開車把他們送回山上。
沈憫在五菱宏光的車后座上安坐如山,透過後視鏡,看著辜蘇在保安的幫助下,吃力地將他的輪椅疊好,準備抬入後備箱。
保安看上去快三十歲了,虎背熊腰的漢子,皮膚曬得黢黑,穿一身洗得發皺的白色老頭衫,見她是個女孩子,壓根沒讓她出力,一個人就把輪椅輕輕鬆鬆抬了上去,使力時肌肉鼓脹,青筋虬結,看上去很有力量感。
沈憫冷冷地旁觀辜蘇向他微笑道謝,放在雙腿上的蒼白手指驀地收緊。
等到東西搬完了,辜蘇剛打開副駕駛的門,就被他喊住:
「滾到後面來。」
她看了眼開車的保安,有些猶豫:
「這樣不好吧……」
「行。」他冷哼一聲,「那你回去就收拾行李,哪兒來的滾回哪兒去。」
這人怎麼這麼不講理!?
而且剛才不是還好好的,怎麼又發脾氣!?
辜蘇再次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也忍不了他多久了,對保安說了句抱歉,轉而開了車後門,從另一邊上了車,跟沈憫解釋道:
「如果我們都坐後面,不就顯得把大哥當司機了嗎?」
「不是嗎?」
他面容冷峻地看向後視鏡。
他的眼尾天生微微上挑,沒表情的時候就顯得異常不好說話。
辜蘇剛要調節有些凝滯的氣氛,只見保安大哥憨厚一笑:
「沒事兒,你倆坐後面還能有個
照應。
「哎,不過話說回來,我看他臉色不太好,回去之後可能還得調理一段時間,妹子,我看要不咱倆加個微信吧,以後要是他再有什麼不舒服的,你直接微信叫我——」
「用不著。管好你自己。」
沈憫在他開口說話的時候,眉頭已經越皺越深,到最後直接打斷,臉皮繃得很緊,毫不掩飾他的厭惡。
保安大哥嘴角耷拉下來,這時才似有所感地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不再開口了。
辜蘇都快尷尬死了,小聲道:
「人家好心幫我們,你幹嘛嗆他?」
她說話時不自覺帶了些嗔怪,為了不讓保安聽見,還靠得近了些,叫他聞到了她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體香,在一車令人頭暈目眩的機油味中,令人精神為之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