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
穆盛洲低低笑了,不知是在為她天真的發想,還是「我們」這個明顯有著陣營意識的代稱。
他手掌一翻,將她五指併攏,仔細包入掌心:
「就算有事,應該也只有我一個人有事。他們剛才是打算放過你的,說明不會濫殺無辜,而且……我會保護你。」
二人的臉貼得很近,他因此能夠清楚地看到她沒有波瀾的側臉。
並未被他的安慰打動,看著也不像是擔心會死的樣子,只是垂著眼,看向他包著她的手。
她剛要縮回手,就被他更用力地攥緊:
「不冷嗎?給你捂捂。」
他搞不懂她在想什麼。
剛剛那麼用力地抱住他,怕冷的時候也會往他懷裡鑽。
現在卻在這種細枝末節上計較。
真不知道是喜歡他還是討厭他。
二人沉默了很久,他感覺到她的手指又在自己手心寫寫畫畫。
十指連心,掌心恐怕也是連著心的,不然他心底怎會軟成一灘水?
他貪戀這種小貓撓癢般的肢體接觸,甚至在想,以後要不就別讓她用手機了,也別治聲帶了,就叫她這樣在他掌心寫字,就算要寫一整篇論文,他也不會膩。
等他出神地想完這一段,辜蘇已經寫完了。
他掌心向上,平攤著,耍賴一般:
「沒看懂,再寫一次。」
辜蘇這下有些回過味來了。
她覺得穆盛洲應該是在逗她玩,在這種境地還有心思開玩笑,看來這回綁架也不是多麼兇險。
她收回手,不太高興地把身子往前挪了挪,試圖遠離他,下一刻就被他攬住腰身拉了回去,貼的更緊。
男人說話時聲線帶笑:
「好了,不鬧你了,是真的沒注意看,你再寫一次,我保證不會再這樣了。」
她抿唇,又寫了一次:
【來之前,我偷偷給何助發了求助】
寫完停了停,覷他一眼,又猶猶豫豫寫道:
【你別怕】
穆盛洲態度鬆弛,對她這麼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反過來擔心他感到好笑,就好像主人在洗澡的時候看到寵物貓守在門口,生怕自己淹死一樣好笑:
「我一個大男人怕什麼。倒是你,怕成這樣還跟來,你吃熊膽長大的?」
辜蘇不理會他的調侃,把他手甩開,又被緊緊攥住。
穆盛洲並不十分擔心。
這個被綁架的時間節點非常微妙,幾乎是慶功宴剛一結束就遇襲了,足以證明幕後指使是他身邊的人,而且和CORE有利益糾葛。
這樣一來,就很好排查了。
他心裡已經有了個短短的名單,只是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個。
門外傳來隱約的話聲,似乎是綁匪們等的人到了。
腳步聲漸近,穆盛洲鬆了手,將銬著手銬的手從她身前抬起,收回:
「你先出來。」
屋子裡有些透風,背後熱源遠去,辜蘇生理性打了個寒顫,又聽他解釋道:
「一會兒你把自己當背景,他們拿不準我們的關係,不會動你。」
辜蘇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好像在問,他們之間有什麼關係?
穆盛洲一噎,就當沒看見。
在她起身剛挪到一邊時,門扉被推開,先是三名蒙面匪徒,跟在他們身後進來的,是個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的中年男人。
亞裔面孔,黑西裝,白手套,面孔古板嚴肅,臉上皺紋刀削斧劈般深刻。
穆盛洲呼吸驟停,一秒的失態後,又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唇角掛一絲看似遊刃有餘的譏笑:
「黃叔。」
是當年把他接回穆家的黃管家,這些年來給他做了不少髒事。
穆懷靈下葬那天,是個萬里無雲的晴天。
沒有雨水可以幫他掩藏眼淚,他靠著矮矮一方墓碑,抬起手背擋在眼睛上方,心想,如果能讓他復仇,什麼代價都願意。
就叫魔鬼來收走他的靈魂吧。
模糊視線中,他看到的就是這個面孔古板的男人,自墓園過道拾階而上,停在他面前。
對方第一句是,穆少爺,找到您了。
第二句是,好久不見,您的眼睛和夫人很像。
他命中注定的魔鬼出現了。
以遇到黃管家為起點,一道新世界的大門向他敞開。
黃管家認同他在街頭摸爬滾打出的叢林法則,認同他獸王妻妾成群,弱獸死於荒野的強弱觀念,代替父親的位置,手把手教他,輔佐他,在他當年的復仇大計中,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
而今日,為他敞開大門的人,背刺了他狠狠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