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肯定有辦法。]
正默默看直播的黑貓發現，就在這短短時間內，不知不覺間，直播間觀眾就已經徹底信服覃末綃了。
難怪主人昨天會叫它不要做多餘的事呢，主人可真是太厲害了！
直播間能想到的問題，賀長鋒自然也能想到，他沒再猶豫，大步跟上覃末綃，只是剛才還算從容的步伐此刻多了幾分迫切與忐忑。
他期望與自己的戰友們重逢，卻又不想與他們以這種形式重逢。
矛盾掙扎中，兩人來到荊棘叢的中心位置，賀長鋒的眼前出現了一個隱秘的石縫。
石縫寬度大概剛好夠一個人垂直進入，裡面一片漆黑。
「他們就在下面。」覃末綃低頭看向那條石縫。
賀長鋒望著黑漆漆的石縫，喉頭滾動了幾下，眼圈有些發熱，深吸了好幾口氣，卻沒能立刻跳下去。
他害怕了。
這些年賀長鋒親手擊斃的罪犯不在少數，卻從未像現在這般恐懼。
怕他們在這裡受盡黑暗不得解脫，又怕他們早已魂飛魄散。
[天吶好心疼！這么小的洞口，他們在下面待了那麼多年。]
[昨天主播說遊魂意識不到自己死亡，這幾個英雄該不會還在密林遊蕩吧，嗚嗚嗚我爆哭！]
[這麼多年了，說不定魂魄都已經沒有了，嗚嗚嗚大哥也是因為這樣才不敢跳下去的吧。]
再度深吸一口氣，賀長鋒跳進了那條裂縫。
裂縫下面空間很大，下墜了將近三百米，才終於到達底部。
賀長鋒摔了個結實，不過好在現在只是魂體，並沒有受傷，他正準備爬起來，手剛撐在地上，便摸到一截骨頭。
抬眼看過去，就看到一個身著叢林作戰服的骷髏正躺在自己前面。
他的指骨上攥著一條變了色的紅繩，紅繩尾端繫著一個同樣褪色的鈴鐺。
這是隊伍里的老大，也是他們的隊長秦偵和的鈴鐺，六年前他二十五歲。
紅繩是他的愛人在他出任務前親自給他綁上去的，說是能保佑他平安。
任務期間，秦偵和總是拿出這條紅繩來一次一次溫柔撫摸，炫耀他的愛人有多麼溫柔貼心。
起初隊員們還耐心吃狗糧，後來狗糧吃多了，就開始調侃他帶了個啞巴鈴鐺。
每當這時，秦偵和就給他們一人一個眼刀子，然後得意洋洋起來，「這是我老婆對我無聲的愛，你們這群單身狗根本不懂。」
屆時，他愛人已經懷孕八個月。
賀長鋒小心翼翼將秦偵和有些扭曲的骨頭擺正，他的骨頭有好多塊都已經碎裂，拼都拼不回去。
有些是摔斷的，但更多的是一個個彈孔。
光是他的頭骨上，就有足足十幾個彈孔，更不用說身上。
可想而知，他犧牲的時候，有多慘烈。
直播間此刻全部沉默，彈幕安靜得可怕。
賀長鋒轉而看向另外幾人，他們的狀況也都比秦偵和好不到哪裡去。
其中年齡最小的劉樂陽，腦袋直接少了半顆，賀長鋒在周圍找了好久，也沒有找到他那一半頭蓋骨在哪裡。
劉樂陽是因為出色的偵查才能被特招入伍的，他入伍時才十六歲，一直是隊伍里的小弟弟和開心果。
他的夢想是拿個勳章給爺爺長臉，然後再給爺爺修個漂亮的大房子。
但現在，他卻躺在這冰冷的山洞裡足足六年。
其實最開始隊伍發現暴露之後，所有人都主張掩護劉樂陽帶著任務物品衝出重圍。
但當時一顆流彈擊向賀長鋒，劉樂陽情急之下推了他一把，結果自己腿部中槍。
賀長鋒成為隊伍里唯一相對完整，還能跑得快的成員。
他至今還記得，當時那個天真愛笑的少年，將那片小小的晶片塞進自己手裡時那決絕的眼神，還有他鮮血滾燙熾熱的溫度。
他說：「二哥，靠你了。」
最後，賀長鋒在角落裡找到一小塊骨頭碎片，坐到劉樂陽身邊，將它往他頭上拼，但卻怎麼也找不到契合的點。
他也不放棄，只是沉默著一遍一遍往上拼，彷佛這樣就能把他拼湊完整。
第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