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容燁。
從他進京到現在,溫雁仔細著想了遍,都沒能翻出任何一點和這人有交集的地方。
他體弱,常居後院。溫書每每出門一趟都要不經意間繞個遠路來西院高聲道一句:「兄長可比大家閨秀還要深居簡出,比女兒家家還要嬌貴。」
明著諷他,從小到大如此,他倒也不覺得倦,不管溫雁理不理,都要這樣說上一遭。
今年溫雁唯一出過的門,就是去參加雅閣的詩會。
只是文人辦的詩會,無論如何都涉及不到瑞王身上。他想了許久,都想不出一個線頭來。
偏偏瑞王確如溫克行所說,是他違抗不了的。襄王他尚且能借著斷絕身份引一波輿論來擋著強娶的事,瑞王他便是斷了命也擺脫不了。
想著在詩會上文人對瑞王暗戳戳的指摘:身高八尺有餘,虎背熊腰,狼戾不仁。
他們沒見過瑞王,全憑瑞王的行徑推想著人。溫雁知自己不該未見便帶上偏見,卻又難壓心頭慌亂和他不願承認的恐懼。
心頭悶堵的難受,惴的心慌。他捏緊袖口塞著的銀針,強行遏制住思緒。
事已至此,他拒不了婚,只能順勢而為。
在入王府之前,他要先將私事了清。
-
義絕書壓了兩日。
溫克行清楚這東西交出去,倘若溫雁能得寵,必會惹禍上身。可若是不交,溫雁那副樣子著實不像是能輕易翻過的。
猶豫糾結許久,他終是怕溫雁不管不顧,遂提筆寫下了義絕書。
義絕書要寫清斷絕親緣的因果,多以逆子開首,他卻半字不敢提及。
斟酌良久,確認所寫內容之過錯全在自己,溫克行才派人去請來溫雁,帶他去祠堂宣讀除名。
溫雁照常一身素衣,內襯卻露著紅邊,腰間繫著麻帶,發還用簪子松松挽著。他踏進祠堂時帶著笑,輕易便擾亂整個肅穆的氣氛。
溫克行這些日子本就壓著的火焰在看到他的著裝和儀態時瞬間炸了:「你連這點規矩都不懂了嗎?學的禮法綱常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父親莫不是又忘了。」溫雁掃過擺了三排的牌位,含笑道:「被驅逐的才要著中單。」
溫克行噎住,臉漲的通紅,半晌說不出話來。
溫雁即將是瑞王府的人,他萬不可在此時得罪。捂著胸口強壓住滿腔的怒火,他手抖著展開義絕書,聲顫著從頭念完。
見證人活了這麼大歲數,頭一次聽見將過錯全攬在自己身上,兒子摘得乾乾淨淨的義絕書。他震驚不解的看了好幾眼溫克行,直看得人咬緊後槽牙,丟人不已。
好在最後順利辦完,將溫雁的名字從族譜里划去後,溫克行歇了口氣。
接下來只要獲得官府的背書,溫雁就徹底從溫宅脫離了。
從祠堂出來,溫克行腳步飛快,一刻也不想見著溫雁。
內襯那點紅,不光目無宗法,連帶著祖宗長輩都不敬了個遍。
偏他不能說些什麼,因著祠堂連溫雁的生母牌位都沒立一個,他連一個能壓他的理由都找不出。
現在只恨不能立馬將人逐出府,眼不見為淨。奈何一個瑞王壓著,讓他不敢開口。
「父親。」
忽的,後方慢悠悠走著的溫雁揚聲叫了句。
正沉著氣疾行的溫克行頓住,臉色難看的轉頭:「你還想做什麼?」
「嫡子和主母從族譜上除籍,父親便能如願以償的將許姨娘扶上位,怎還這般臉色?」
溫雁歪頭,他臉常年帶著病態的白,著的素衣更襯得整個人血色淡,病氣重。此次內襯換了紅,一點紅反襯得他面上多了兩分紅潤,病氣消了許多。
唯有那雙杏眼仍舊清澈,帶著笑,彎彎地看著溫克行。
溫克行怒火卡在喉嚨口,噎得不上不下,卻是猛然意識到溫雁想做什麼了。
他沉沉盯著溫雁,恨不得上手抽死這個逆子,平身第一次這般清晰的認識到他這個在府里存在感低到透明的嫡子手段。
這麼些年,他竟絲毫沒發現溫雁何時知曉的當年事。
亦沒想到他憋了這般久,到此時要進王府時才露出了獠牙。
他到底何時同瑞王有了牽扯?溫克行想不明白,心口火噎得太足,身子猛然晃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