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臥室,還有廚房都一片狼藉,他還是要接受周妄搬出去的事實。
那個稍微面熟的年輕男人站在周妄的身邊,殷勤地幫他拿過東西,站在他們曾經的房間,時不時還和周妄笑著說什麼。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沈馳走過去,他的出現打斷了周妄和陳筠。
陳筠抬眸看了沈馳一眼,笑了笑,「你好,我是周妄好朋友。」
他能不知道他們的關係嗎,此時卻裝作不知道主動和沈馳打招呼,這種行為在沈馳看來就是純挑釁。
好朋友。
沈馳又開始思考這個詞。
他記得周妄曾經的那句「如果我們是朋友就好了。」
朋友。
周妄當初的意思,沈馳現在才讀懂。他要他們做朋友,先做朋友,因為友誼是最純真的情感,不帶有性色彩,相互信任。
周妄想要的是相互信任,從一開始,沈馳給他的安全感就止步於信任。
後面的信任鏈徹底崩塌,連朋友也無法做了。
周妄的好朋友。
再次對上那男人淡然又意味深長的目光,沈馳連反駁的一個字也說不出。
他沉默,沉默著看他們的身影走出房子。
如果我們是朋友就好了。
周妄當初的聲音猶在耳側。
夏天,周妄在沈馳的幫助下,見到了那位教授,他外語水平是考過托福的,全英文式的學術討論並不是問題。沒有想像中的困難,引薦十分順利,沈馳口中的博導是位年輕的白種人,從他話語中,周妄只能聽出他對沈馳的誇讚和認可。
沈馳在向他們介紹周妄身份時,用的是類似摯友,知己的形容,強調是他關係最好的。
聊得順利關鍵除了沈馳的人脈,周妄本身的優秀也占很重要的原因。
周妄回到北苑過的暑假。
周梁再婚後真的朝著過日子去了,性情有所變化,也可能是他年紀大了,對周妄不再那麼不客氣,甚至說了討好的話,讓周妄以後不要不管他的養老。
親情這顆刺總會通過時間磨平,但周妄明白,刺總就是刺,沒準哪天逆向支起,周妄不再信周梁說的任何話,但周梁總歸是安分了不少。
這個夏天過得很無聊,陳周莊已經正式進醫院工作,左傑季升他們也在準備保研考研,過一年將迎來畢業季。
周妄經常會收到快遞,它們有的是來自倫敦的明信片,有的是一條絲巾,又或者是一束花,一個玩偶。沒有署名,周妄也知道是誰寄的。
他嘗試放淡沈馳的存在。
每天熬在學海里,其實也常常覺得自己痛苦,但至少生活是充實的,讓他來不及沉浸在關於感情的任何悲傷中。
壓力大的時候,周妄時常做夢。夢到沈馳。
甚至有段時間的性幻想依舊是沈馳。
釋放時候,他疲倦地躺在床上,雙目空蕩地望著天花板。
好寂寞。他沒有填滿又羞恥的欲.望。正如他一開始的渴求,找人約一炮,甚至有種再找沈馳打一炮的想法。
荒唐得周妄一度以為自己要瘋了。
其實,是他想沈馳了。
周妄不想接受這個事實,但又清楚地明白。
又一年,三月。
周妄收到了哈佛的offer。
如他所說。
周妄本該無比喜悅的,和親朋好友慶祝個幾天幾夜,那種到達頂峰的心情該和人分享的,但是最希望站在身邊的那個人卻不在。
周祈看見哥哥又在對著那些東西發呆了,什麼手繩,什麼手錶,還有他前幾個月養的水母,現在看起來奄奄一息似乎要化在水裡。
在他的記憶里,從那年冬天之後,沈馳就從他們的世界裡消失了。
周祈再也沒看見哥哥和他玩過。
可能成年人也會絕交吧,而且成年人的拒絕大多更徹底,也許會老死不相往來的那種。
「哥。」周祈喊了聲靠坐在床邊的周妄。
「嗯?」周妄渙散失神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周祈身上。
「其實有件事在我心底很久了。」周祈朝他走去。「能問嗎。」
「可以。」周妄點頭。
「你是不和沈馳玩了嗎。」周祈問他。
話音落下的瞬間,周妄微愣,周祈最近很少提到這個人名了,被他提起,周妄又有些恍惚。
「記得他從前和我說過,關於友情。哥,你還記得那個白化病的小女孩嗎。沈馳告訴我,朋友不管隔了多遠,沒有斷聯繫,就還是很好的朋友。我和她也還有聯繫,她考進了普高呢。比我預期的好很多。」周祈給周妄看他的電話手錶。
其實高中開始,周祈就不用了,周妄給他配了手機,那個電話手錶擱置著,周祈還是會每周都充電,用那個和白毛聯繫。
「其實和哥說這些沒用對吧,因為我知道你和他根本不是友情。」周祈見周妄沒什麼反應。
周妄頓了下,就釋然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