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怕她悶著,還帶她出門逛街,給她買糖葫蘆吃。
她該知足的。
靳星淵側目看著面前頭戴帷帽的嬌嬌兒,目光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細肩在微微顫抖,似乎是在無聲啜泣。
靳星淵正欲抬手掀開帷帽白紗的一角,卻又聽見身後販賣糖葫蘆的那名小商販開口道:
「大人,這一兩銀子也太大額了些,小的這找不開,這一串冰糖葫蘆只需要五枚銅錢,大人有零錢嗎?又或者去隔壁餛飩鋪子換些散錢過來……要不小的替您跑一趟吧。」
小商販說罷便捧著手中的那錠銀子,正打算去隔壁的餛飩鋪子去換些散錢過來,方便找面前的這名錦衣衛靳指揮使的錢。
「找不開便不用找了,就當是爺今日心情好,賞給你的。」
靳星淵出門從不帶散碎銀兩,只在有必要時帶一沓大額銀票,這還是今日錦衣衛輪到他休沐,他為了帶蘇皎皎出門散心,怕她想要買些東西,這才朝著手下要了一袋子的銀兩。
那名手下不曉得自己在錦衣衛的頂頭上峰靳指揮使同他要錢做什麼,收了指揮使手中的一張價值百兩白銀的銀票,又不敢給些特別碎的碎銀子給指揮使,於是便給了上峰一袋銀兩,價值百兩白銀,其中最小額便是一兩銀子了。
此刻街邊,靳指揮使沒工夫管路邊小販是否找零的小事,他只注意力放在了自家外室蘇皎皎的身上,他懷疑她在偷偷啜泣,他將她帷帽的白紗掀開一角,只露出了下頷頷尾上沾染的淚痕,水光十分瀲灩。
果真,他的好表妹,他的嬌嬌兒是在哭泣。
「……」靳星淵從小便話少,大約是六歲家中一朝便慘遭變故的緣故,後來又入了錦衣衛,黑暗殘酷之地久待,人也變得愈發的沉默寡言了,一開口,也是壓迫感極強的審問辭令,令人膽寒失魄。
此刻,靳星淵正煩惱如何措辭安慰他正在哭泣的嬌嬌兒,心中組織措辭,一時緘默無言,可那買糖葫蘆的小商販的一道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哎,謝謝爺,謝謝!」
小商販是個三十出頭的男子,其貌不揚,此刻看著手中的那錠銀子,目露欣喜,唇舌大張,露出一口黃牙,活像是一條餓了許久的野狗看見肉骨頭似的,況且那肉骨頭上的肉並沒有削掉,散發出來肉味正濃。
「謝謝爺,小的的女兒囡囡今天可以吃上一頓小雞蘑菇湯來補補身子了,她身子虛,總是無緣無故生些小病,大夫也不好治,小的做些小買賣不掙錢,正發愁呢。」
「爺可真是天神降臨,是小的命中的貴人,謝謝爺,謝謝!」
小商販收斂了臉上那一副今日遇見貴人,撿了個大便宜的喜形於色的神色,他眉飛色舞,唇舌囁嚅,一個勁兒地吹捧著面前的這一身緋色飛魚服、看起來高高在上的錦衣衛。
小商販家中的確有個五歲的垂髫稚女,從娘胎里就帶出來的體弱,身子虛出不了門,具體是哪種虛,尋常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若一直這般體虛,也許活不過八歲。
他身為一個父親,心中憂慮愛女病情,可他又沒什麼本事掙錢找名醫治病,只能在尋常日子裡,擺攤回家後,多做些好吃的吃食給女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