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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之抬眸看了眼吊瓶,悄聲問:「醫藥費貴不貴?用醫保了沒啊?我最近財務很拮据的。」

「用了用了。」郁攸無奈地笑了一聲,替她掖好被角,「再睡兒吧。」

她走出病房,迎面撞上兩道人影,嚇得整個人一抖。

「你倆下次能不能先打聲招呼?」郁攸拍著胸口,輕輕關上門。

歲朝往玻璃窗里看了眼,問:「她沒事吧?」

「沒事,就是點皮外傷。」

歲聿背靠著牆,胳膊交疊抱在胸前,一臉不悅的樣子。

「怎麼了?」郁攸問,「被找事了?」

「我們又去了趟風裡。」歲朝推了下眼鏡,「但是找不到她了。」

沒了安之和金之間血脈相連所形成的紅線指引,再進去就如同大海撈針。

郁攸也料到了這個結果:「我該說的都和她說了,就是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

「隨她吧。」歲聿說,「省得我還要煩怎麼平這筆帳。」

「金那邊怎麼樣?」郁攸問,「扶搖沒說什麼吧?」

「扶搖沒說什麼,郁蒼快把我倆罵死了。」歲聿哼笑道,「也是沒想到你朋友居然是金的女兒。」

「是啊。」郁攸轉過身,透過小窗口看向病床上安睡的人。

五年前她在診所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孩時,她憔悴得簡直沒有人樣,一米六幾的個子,體重還不到八十斤。

進食障礙、睡眠障礙、焦慮症軀體化,更糟糕的是比起渾渾噩噩地陷入情緒泥潭,安之非常清醒,甚至她在積極地調動自己對生活的熱情,可結果適得其反。

她越想好就越不好。

「安之,你的問題其實很簡單,你不用逼自己堅強,不用表現得好像很幸福,難受就哭,累了就睡,不想吃東西就不吃了,不想說話就不說,你可以休息,你需要休息,你不用『快點好起來』,你要給自己時間。」

郁攸記得她當時是這麼說的,那天安之低下頭,用手捂著臉在她的辦公室里哭了很久。

「她的命格錄能再給我看看嗎?」

「可以是可以。」歲朝取出命格錄遞過去,「但你是以火系郁攸神的身份,還是郁醫生?」

郁攸伸出手,在快要觸碰到的一刻卻猶豫了。

「算了,人各有命。」

脖子上的傷口雖深但也只是皮外傷,從風裡出來後安之和成勛都被無常神清除了記憶,所以這一晚睡得格外沉。

郁攸在病床邊守著,順便翻看起近來的病人資料,視線里忽然出現一道紅光,她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你來看她嗎?」

她在走廊盡頭看見那抹匆匆離去的身影,趕忙快步追了上去。

男人停下腳步回過頭:「她……」

郁攸知道他想問什麼:「她挺好的,沒什麼事,就是現在身體有點虛弱。」

「她是……我的誰?」其實他心裡已經有了一個答案,但又覺得太荒唐。

「你女兒。」郁攸從口袋裡取出安之的手機,屏幕上女孩一左一右摟著自己的父母,三個人腦袋挨在一塊兒,都笑彎了眼睛。

「女兒?」金的聲音不自覺顫抖,看到照片的一刻他心臟好似被揪緊一般地疼。

「你們臨管者大都是死於非命,生前又有恩於他人之人,因違背了命格錄所定的命數,所以無法即時轉生,暫時收歸自然五系所管,成為維持世界秩序的使者,以此換取功為,以求來世順遂安康。」

金,或者說安俊生緩緩朝著那間病房走去,紅線的光芒越來越清晰,他趴在門上看著病床上的女孩。

那張陌生的,又和他極為相似的臉。

「我是怎麼死的?」他問郁攸。

「你是記者,十年前你發表了一篇新聞稿,揭露當時在中老年人里風靡的神仙藥效果造假,被商家記恨,對方出獄後找到你,對你進行了報復。」

「這樣啊。」對現在的金來說這些前塵往事就如同別人的故事,他看向郁攸,「那我妻……她媽媽呢?」

「你……」郁攸換了個稱呼,「安記者被捅了六七刀,當場斃命,沒過多久安之的媽媽就病倒了。」

金點了點頭,過了會兒又問:「所以我算是做了好事才成為臨管者的嗎?」

「當然。安記者暗訪多年才摸到了那家工廠,冒險進去拍下了證據,當時這篇稿子轟動全國,你救了很多人。」

金垂下視線:「可是害了她媽媽和她。」

郁攸沒有告訴他安之這些年的經歷,她只說:「你女兒接管了你的工作室,也成了記者,她現在過得還不錯,而且應該馬上就有男朋友了。」

「誰?」

「叫江帆,比她大幾歲,是你妻子許茗的徒弟。」

金掀起唇角點點頭:「好,她幸福就好。」

郁攸深呼吸一口氣,啟唇說:「你和安之是血親,距離近了三元產生感應,所以才有這根紅線相連,她是可以看見你的,所以,還請你以後不要再來看她了。」

「我明白。」金失神地望著病床上的人,「我再看她一會兒,馬上就走。」

夜已深,醫院走廊里光線昏暗。

郁攸悄悄離開,去樓梯間透了會兒氣,再回來時病房門口已經沒有人在了。

「我夢到我爸了。」睡了一天一夜,安之感覺自己終於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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