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然用手背揉揉眼睛,吸了吸莫名其妙堵住的鼻子,腦袋沉甸甸的壓得他發暈。
他才沒有在難過,他是在生氣。
明明是傅望昭說的別忘了他,結果現在他把自己給忘記了。
真是太討厭了。
情緒潮起又潮落,遲然的理智像是退潮後露出的礁岩,他想,傅望昭將他忘記,他為什麼要哭?
難道說,他隱隱在等待著傅望昭甦醒之後會發生的事情,而現在的走向與他想像中完全不同?
傅望昭都不記得他了,還會愛他嗎?
那他呢?
遲然心中亂作一團,搖搖迷糊的大腦,站起來,往病房去。
還沒走到病房,他就遇上準備去乘電梯的趙恆。
「我剛才還找你來著。」趙恆說。
「醫生怎麼說?」遲然眼中不自覺浮出一抹希冀,「他的記憶,可以恢復嗎?」
「可能…現在還沒法確定。那個,遲然,這段時間你實在辛苦,望昭既然醒了,你就好好休息幾天吧,別來回跑了,我找的護工很快就來。」
趙恆說完拍了下他的肩膀,邁步朝電梯間走。
遲然抿了抿唇,轉身走到病房門口,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到躺在病床上的alpha雙眼緊閉,似乎在睡覺。
他緩慢地按下門把手,儘可能靜悄悄地走進屋子。
那本掉落在地的故事書被撿起放到矮柜上,遲然將它收進背包里,還有他的水杯、通訊器、畫畫用的平板,一樣一樣收進包里,動作放緩放輕。
待他把背包拉鏈合上,偏頭朝床上望去,不想正好和傅望昭的視線對上。
遲然被他漆黑深邃的眼睛嚇了一跳,說:「我以為…你在睡覺。」
「我已經睡了很久了。」
「嗯。」遲然當然知道他睡了很久,轉念想到自己進來收拾東西至少有五分鐘,既然傅望昭沒睡著,為什麼不出聲,又盯著他看了多久?
有些奇怪。
「是你給我講故事?」
思緒被傅望昭的問話打斷,遲然點點頭:「你有聽到嗎?」
「聽到一點。」傅望昭將目光扯回,無焦距地看著前方的白牆。
他沒聽到遲然講故事,但是聽到有人喊他名字,很傷心的聲音,很熟悉的聲音。
大概是夢吧,他想,昏迷期間他做了許多夢。
「我和你是什麼關係?」
遲然聞言抓緊背包帶,心中再次被攪和得混亂,他和傅望昭是什麼關係?
似乎無法用簡單的詞語定義。
他們之間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如果傅望昭想不起來,他現在說什麼都沒有意義。
傅望昭只是瞥了一眼,遲然那糾結為難的表情就像雕刻在他心上一樣,揮之不去。
遲然剛準備開口,門口傳來敲門聲,是護工來了。
護工認識遲然,笑著朝他點點頭,一點沒瞧出眼前這兩人之間的微妙氣氛。
「你走吧。」傅望昭對遲然說。
遲然躊躇片刻,才「嗯」了一聲,背著包離開了病房。
護工見傅望昭一直盯著門口的方向,眼神中流露出明顯的痛苦,他問道:「你有哪裡不舒服嗎?我叫醫生過來?」
Alpha收回視線,閉上眼睛搖搖頭。
就算了吧。
接下來的幾天,遲然沒有再去醫院,趙恆放心不下,每天都抽空來一趟。
可無論他是早上來、下午來,還是晚上來,傅望昭都是一個狀態,安靜地望向窗外,眼睛裡像是被誰拔掉了所有生氣,恍如一潭幽深沉寂的死水。
這糟糕的狀態比遲然離開的那段時間還不如。
那會兒好歹還有一個目標吊在眼前,現在呢?
趙恆覺得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給在南區的韓一城去了通電話,指望他能開導開導傅望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