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所未有的負罪感淹沒了他。
他總在懺悔,懺悔因他而起的艾卡亞什的覆沒,懺悔對被忘記者痛苦的視而不見。
「你想知道你去庇爾波因特的原因對嗎?我告訴你。
你答應我,會在我成年那天帶蛋糕來看我,你說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我,無論我在哪裡,你都找得到我。
我滿心期待,相信你會如約而至,事實上你確實來了,先炸掉了戰略投資部的情報中心,又毀了我的晉升儀式,好大的動靜,好厲害的熱鬧,等我費勁力氣擺脫公司的監控找到你的時候,你卻劫持了我,要我帶你離開。
我的蛋糕被不知道那棟樓的廢墟壓塌了,來給我過生日的人忘記我,用匕首勒著我的脖子,叫我『公司的走狗』。」
「公司的走狗,哈,那些該死的星際商人叫我茨岡尼亞的鬣狗,你竟然能用和他們一樣的修辭,真厲害。」
砂金笑了一下。
要不是場合不對,他真想給蘭索鼓掌。
蘭索頭腦發漲,他眼見著砂金的視線變成全然的冷漠和失望。
「你聽得很專注,好聽嗎,好聽就是好故事,故事講完了,你的問題我也解答完畢,你可以離開了。
蘭索,從你走出這扇門開始,我們就是真正的敵人,下次,我不會再留情。」
砂金指向遠處的房門,乾脆利索地下達了死刑判決。
蘭索的世界天塌地陷。
第47章 你有本事xxx,你有本事開門啊!
人在面對困難時,會被迫思考解決問題的方法,大多數人會嘗試簡單、高效的能改變現狀的選項,並在現實的壓迫下忽略長遠時間跨度中的意義。
簡單不意味著正確,正確的方法通常艱難、費時、成功率低,令人望而卻步。
走出這扇門,拋棄迄今為止所有混亂棘手的私人關係,單純將對方置於一個清晰明了的位置上,能迅速從一切麻煩中抽身,立竿見影。
留在這間屋子裡,繼續與紛亂破碎的過往互相糾纏,彌補過往無意間造成的傷害,解決根深蒂固的誤解和矛盾——這需要花費時間和耐心,決不允許出現任何逃避的情緒,嚴苛又艱辛。
兩相對比,心中的天平已然傾斜。
蘭索腦子很亂,從砂金話語中傳達出的憤怒和失望感染了他,令他無法再對自己的軟弱視而不見。
真狡猾。
蘭索垂下頭,沉默在不大的房間中發酵,過了不久,他站起來,朝眠眠招了招手。
砂金靠在小沙發里,握著濕毛巾的手不動聲色地攥緊,臉上卻是無所謂的冷漠,他哂笑一聲,像是在嘲諷什麼。
「不送。」
眠眠跟在蘭索身後,它注意到了房間內氛圍不對,眼睛半闔著,一會瞧瞧蘭索,一會瞅瞅砂金,拿不準注意。
蘭索走向門口。
砂金別開頭,盯著客廳窗外黑沉的夜色,令人煩躁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最後,停了下來。
時間仿佛凍結了。
五秒,十秒,三十秒,一系統分……
開門的聲音始終沒傳來。
客廳面積不到四十平,爬也該爬到了。
砂金蹙眉看向門口,疑惑對方是不是忘了怎麼抬腳走路,只聽咔一下,有聲音從門口傳來。
他倏然坐直了,警惕地盯著蘭索的背影:「你在幹什麼?」
蘭索手中流淌著什麼,變為鐵絲鉗形狀的灰霧在砂金出聲的瞬間嗖一下鑽回指腹,做賊心虛般不敢露頭,碰了碰門鎖,確定再打不開後,轉身倚在門上。
「我就看看。」
砂金一眯眼,看向門鎖,豈料蘭索率先察覺,往左一移,擋住鎖扣,不給砂金看。
砂金身體前傾,脊背挺直,蓄勢待發——他確定蘭索已經作妖結束了。
經驗之談,歡愉令使的安分是相當異常、違反自然規律的行為,值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
蘭索本能地躲避砂金質問的目光,輕輕撓了一下臉,底氣不足道:「你別這麼看我,我真的只是參觀。」
「那你讓開。」砂金從小沙發上下來,他把毛巾甩在一旁,走向門口。
「嗯?好。」
蘭索從善如流地挪開,從後背黏連出的灰霧卻還堅持不懈地糊在鎖眼中,自以為沒被發現,還貼著門板輕微浮動。
他慢慢挪騰,始終與砂金拉開一段距離,很快,兩人位置調換,他來到客廳中央。
砂金一把抓住灰霧,撕狗皮膏藥一樣把那團東西扯下來,分離時聽到一聲不甘心的嘰,他握住門鎖,撥動鎖片,有什麼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