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索頭腦刺痛,他像是被什麼東西抽空了身體,動彈不得。
「我還以為你死了。」
蘭索扭頭,替身使者們紛紛讓開,露出身旁盤坐在地上的卡卡瓦夏。
現在是什麼情況?
蘭索四下張望。
他正躺在一片沙漠的邊緣,背靠一個小型綠洲,沙洲植物遮下的陰影足夠兩個人類避暑。
替身使者們散落在四周,有的提著小桶打水,有的站崗放哨,更多的是圍在蘭索身邊,像觀賞剛出生的小雞仔一樣,蘭索一皺眉就尖叫,一動眼珠就後退,一驚一乍。
「這裡是?」蘭索在替身使者的幫助下坐起來,他頭痛欲裂,抬手想捂住太陽穴,突然發現阿哈之骰被他捏在手中,表面熱度降下不少,一副曾被使用過的樣子。
嗯?
蘭索茫然地眨了眨眼,或許是荒漠中烈日當頭,被替身使者密不透風地包圍著,又看不見砂金的好臉色,他心裡空落落的。
「不知道,醒來就在這,艾吉哈佐城沒了,腦子裡突然多了些東西,零碎的,拼湊不起來,你說……」卡卡瓦夏說到一半,突然頓住。
「你,你怎麼哭了?」
蘭索茫然地看著卡卡瓦夏,一滴飽滿的眼淚從眼眶裡墜落,砸進沙地中。
替身使者們同時石化,手忙腳亂地給他找能用來擦眼淚的紙巾,但荒漠裡怎麼可能有這東西,所以它們暈頭轉向,在蘭索身邊繞了繞去。
好吵。
蘭索想讓它們別轉了,但說不出話。
眼淚啪嗒啪嗒,打濕了一小片沙土。
蘭索盤坐在地上,倔強地吸著鼻子,眼睛通紅,一邊流淚一邊抽噎。
「我沒哭,我就是,想排水,嗝。」
——
卡卡瓦夏坐在綠洲旁邊,身邊擺著兩個便攜水壺,他一邊往水壺裡裝水,一邊看向遠處砂石上正襟危坐仿佛在迎風布陣的蘭索。
「他自從醒了就這樣,還莫名其妙哭,到底怎麼回事?」
「這個傢伙,把我一腳踹下大樓的帳我還沒找他算,他倒先委屈上了。」
卡卡瓦夏用力擰緊水壺,像是要把某人的腦袋擰下來,他看向身後那個把自己抻很長、力圖給他擋太陽的替身使者。
「不用給我擋,你不熱嗎?」
替身使者沒什麼反應,卡卡瓦夏無法從對方黑漆漆的臉上窺出一絲人類的表情,只好作罷。
經過幾個系統時的接觸,卡卡瓦夏隱隱發覺替身使者們是一群憑藉指令或捕獵本能行動的非生命意識,其存在與蘭索本人密不可分,從他們口中旁敲側擊出消息的可能性不高。
看來還得找別的法子。
卡卡瓦夏並不氣餒,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對方不好對付,沒有進展是正常的,只要從長計議,一定會有破綻。
這麼想著,他拿著灌滿的水壺轉身,突然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扯了一下。
回頭一看,替身使者腰間伸出一條灰霧凝成的帶子,像手臂。
「鬆手,別拽我。」卡卡瓦夏沒太在意,非智慧生物總歸會做出一個半個人類不理解的舉動。
然而,說完這話,對方依舊沒放手,卡卡瓦夏又被扯了一下。
他心情不太美妙,回頭,定睛一看,發現那扯住自己的『帶子』不是從對方那裡延伸過來的,而是從他腰上長出來的……
替身使者撓了撓頭,分出一根手指,與卡卡瓦夏身上盪在空中的『觸鬚』握了握。
你好你好,友軍友軍,開心開心,回見回見。
卡卡瓦夏徹底傻眼了。
啊啊啊啊啊啊?!
他猛地轉身,大力扯斷那根從他身上長出來的『觸鬚』,下一秒,他像一截潮濕度極高的樹幹,身上開始不斷冒灰霧構成的蘑菇,沒過一會,他就成了一朵行走的蘑菇培養基。
『蘑菇們』歡欣鼓舞,為自己尋找到新的聚居地而開心,它們揉亂卡卡瓦夏的頭髮,從傘蓋上再分出羽毛一樣的觸手,迎風招展。
「混蛋,你們在嗚嗚嗚——」
卡卡瓦夏剛張開嘴就說不出話了,
替身使者顯然也嚇到了,它在原地焦急地跳了一會踢踏舞,想到辦法後,扛起長滿『蘑菇』的卡卡瓦夏就朝蘭索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救命,救命!
——
蘭索正坐在砂石上思考人生,他的記憶時斷時續,努力回憶後,那掛在地平線的黑洞令他心情差到極點。
自從去到仙舟,他就沒做噩夢了,過去的慘劇也長久不曾光臨,久到他幾乎忘記了被回憶折磨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