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個性。」
「誰說不是呢。」
砂金笑了一下,想起先前蘭索說過的話,忙問:「能詳細解釋一下你的猜測嗎?你提到了巨真蟄蟲,這裡有蟲?」
蘭索:「你摸一下牆面。」
砂金依言摸了一下,表情微妙。
「感覺到了吧?這裡建築的觸感不對,太有彈性了,摸久了牆縫中還會滲出滑膩的東西,仔細想想,像不像某種生物的軟體組織?」
蘭索幽幽道。
「蟲?」砂金收回手指,在衣服上抹了抹,試圖消去這詭異的觸感。
「不知道,有即視感不意味著一定會存在「繁育」的蟲群,一路走來我們沒看見任何一隻蟲子或者蟲卵。但「繁育」的蟲群會使人產生幻覺,說不定我們正身處一場巨大的幻覺之中,沒法得知外界的全貌。」
「這真是我聽過最爛的壞消息。」砂金思索道。
「還好,我被真蟄蟲的幻覺欺騙過,但你能免疫幻覺,比我安全一些。」
「我能免疫幻覺?」砂金非常好奇:「你怎麼知道。」
「你親口說的。」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砂金又問。
這一問給蘭索問倒了,他仔細回憶當時砂金在星槎上的表現:「可能是為了氣我。」
「真的?」砂金眼睛一彎。
「不然?總不能是吸引我注意想跟我交朋友吧,又不是小孩。」蘭索撇了撇嘴。
砂金低低地笑了一聲,頗有深意地看向蘭索。
蘭索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了。
氣氛一時靜默。
大街上若遠若近的喧鬧聲依舊,深巷卻如同按下定格鍵,時空靜止,過暗的天光里,蘭索默默注視著砂金。
很奇怪,卻不知道哪裡奇怪。
換做以前,蘭索根本不敢想像自己會和砂金在一條逼仄的巷子裡對坐,腿伸不開就曲起來,各自讓一步,心平氣和地說話,剖析過去發生的某件事——但它就是這麼發生了,自然而然。
兩個人都不說話的氣氛實在太怪異了,身上好像有一百隻螞蟻在爬,蘭索不自在地動了動腿,兩種不同的衣料摩擦,悉悉索索。
他急切地說點什麼來打破平靜:「砂金,你喝過蘇打豆汁兒沒?」
「不記得,你把記憶還給我,我就能給你準確答案,要不要試試?」砂金慫恿道。
這是一個非常理智、理所應當的提案。
實際上,蘭索正有此意。
他拿出憶質收容裝置,巴掌大的金屬球體表面光滑,按下按鈕,滑蓋向後,融成一團的藍色憶質碎片像一盞散發藍光的大燈泡,瞬間照亮這條狹窄的暗巷。
它過於鮮活,明亮,像無月黑夜中的明燈,暴露在不見五指的黑暗裡。
二人立刻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被吸引過來了。
街道上,此起彼伏的踏步停止,短暫停頓後,整齊劃一地快速接近。黑暗裡,某些隱忍蟄伏的東西蠢蠢欲動,刮擦聲、嗡鳴聲、蠕動聲,無差別湧進腦海。
蘭索胳膊上爬滿雞皮疙瘩,身後的牆壁在收縮,像表皮痙攣,這觸感極度噁心。
媽耶。
真是活的!
蘭索嚇得跳起來,奈何空間不夠,跳了一半撞到膝蓋,痛得彎腰捂住,表情猙獰。
砂金撥開對方快要垂到他肩膀上的頭,一手抓過憶質碎片,往胸膛里扣。
「融不了!」
那團藍色的憶質碎片在跳動,被砂金攥著,從指縫裡撐開,死活不肯進去。
咚!
窄巷間的牆壁傳來劇烈震顫,蘭索循聲抬頭。
一隻汽水猩猩正以雙手雙腳展開的姿勢卡在牆縫中,低頭,碩大的眼睛直勾勾地凝視他們。
媽耶耶耶!!!
蘭索無聲尖叫,表情扭曲,抓起砂金的手腕,飛速逃出窄巷。
大街上,無數循聲趕來的驚夢劇團們停止遊蕩,兩道殘影掠過,幾秒後,逸散在空氣中的香味發散開,令本就飢腸轆轆的它們更加心癢。
這是,自助餐的香味!
紫紅色蠕動,城市的地面流淌著滑膩的液體,樓頂上、鐘錶外、商店櫥窗中,到處都是眼睛發綠的怪物。
蘭索拽著砂金跳上彈珠機,身後墜著各式各樣的小尾巴。
他們動作靈活,配合密切,遛狗一樣遛了大半圈,無數次險象環生,最終有了一絲喘息的功夫。
將憶質碎片塞回憶質收容裝置,合上,光芒被隔絕,那股能吸引到怪物的氣味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