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眠很少睡著,它還年輕,喜歡亂咬人和瞎閒逛,精力旺盛,也聽管教,這是加拉赫第一次見眠眠昏睡到連他靠近都不清楚。
至於盤子裡的那個星核獵手,捏住叉子的手倔強舉起,叉子頂端的牛肉已經涼了,泛出深褐色的光澤,如同一隻眼睛,不甘地望向天空。
所以,這屋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加拉赫疲憊地揉了下額角,走近,抱起眠眠,拍了拍它:「醒醒。」
嘗試幾次,見叫不醒眠眠,加拉赫只得帶著眠眠離開房間。
幾分鐘後,埋在雜燴飯里的蘭索身形消散成灰霧,復而聚攏,出現在盥洗室里。
他用力洗了把臉,捋了捋被打濕的頭髮,雙手撐著邊沿,淺色眼珠盯著鏡中嚴肅的自己。
「確定是加拉赫嗎?」他眼珠一移,看向鏡中某處虛空,沉聲道。
遠處,灰霧從磚縫中溢出,一個矮小的替身使者從中躬身而起,沒有五官的臉上露出堅毅的情緒——它攥了攥拳,表示肯定。
「一位獵犬家系的治安官,私底下與死亡有關係?這個消息很有價值,得共享給流螢。」
蘭索轉身,倚靠在洗手台旁,將自己在流夢礁的見聞和猜測盡數發給流螢,對方依舊沒回。
「加拉赫還管死亡叫眠眠,它那大塊頭取這麼粘人的小名真的好嗎?」
蘭索嘟噥著,擦了擦臉,走出盥洗室,抬頭,瞥見牆上掛著的時鐘。
鐘錶指針一刻不停地走著。
星穹列車、星際和平公司、流光憶庭、假面愚者、同諧家族、巡海遊俠、自滅者。
知更鳥『死』後,家族無法瞞住她的『死訊』,演員們會意識到家族許諾的美夢存在嚴重紕漏,到時,劇本又會向何種方向發展呢?
他凝視地上的陰影,想起出發前與艾利歐的對話。
黑貓蹲在高處,歪著頭,松石綠的眼珠瞥向蘭索。
「即便我許諾你能在匹諾康尼找到你夢寐以求的答案,也不願意去嗎?」
倚在書桌旁的蘭索擺弄著跳躍火光的白色燭台,沒立刻接話,而是遠眺。
窗外下著連綿不斷的雨,厚重紅絲絨窗簾泛著潮氣,天色昏黑,遠方樹影模糊,一切都快要融化在雨霧裡。
他離開故鄉那天也是這麼大的雨。
「為什麼非得是匹諾康尼。」蘭索為難地垂下眼。
他如一株瘦削的蒲公英,沒精打采,整個人快要藏進牆縫裡。
「這是命運的指引。」艾利歐說。
它輕巧跳到地上,貓尾巴一甩,姿態優雅地踱步。
過了幾秒,蘭索妥協了。
「艾利歐,我可以去,但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回答一個問題。」
「當然,請問。」艾利歐用尾巴蓋住前爪,擺出一個聆聽的姿態。
「我去庇爾波因特那次真的是為了竊取戰略投資部的情報嗎?」
一道白光在透明的落地窗上劃下刻痕,狂暴的雨幕傾盆而下,悶雷滾滾。
有什麼在狂怒、咆哮,宣洩隱忍至極的壓抑和苦痛。
「為什麼突然這麼問。」艾利歐說。
「起初我堅信不疑,但最近,我總覺得自己似乎遺忘了什麼,這在以前從未出現過。」蘭索蹙眉,「銀狼和卡芙卡對我的行蹤不清楚,思來想去,能解答我疑問的只有你。」
艾利歐舔了舔爪子,瞳孔變圓,瞧了蘭索幾秒,隨意地理著毛髮,良久才道。
「很抱歉,那不是命運的奴隸能告知的。」
蘭索不可避免地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前往庇爾波因特是你的決定,一切始末,只有你自己能解開。」艾利歐回答。
「匹諾康尼也有這個問題的答案嗎?」
「當然,那是你懺悔的最後一站。」
「……」蘭索抿著嘴唇,燭火跳躍,在他眉眼處印下漆黑的輪廓。
「我會找銀狼,求她幫我查庇爾波因特的消息。」
「你隨時可以親手填充你劇本里的空白細節,不必徵求我的意見。」
蘭索看了對方一眼,起身,從柜子里拿出一盒星際和平公司出品的罐頭。
輕質金屬材料罐頭蓋在拉環的作用下發出啵一聲輕響,艾利歐挺直脊背,直勾勾地望著蘭索,以及他手裡的黃金罐頭。
蘭索走到艾利歐面前,放下罐頭,向前一推,完成他的例行投餵工作。
「感謝你的指點,艾利歐。」
說完,他離開書房,打開手機,聯繫銀狼,在對方的幫助下黑進系統,三天後,他們發掘出了當時的一點點消息。
「喏,別說我不幫你,公司封鎖消息的能力很有一手,那天的只能查到這麼多了。他們甚至沒對其他部門的高層公開,市場開拓部那群瘋子真夠要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