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索長嘆一聲,緊接著,他忽然靈光一現,一點小疑問出現在腦海里。
為什麼他出現了幻覺,砂金卻沒有,這傢伙是堆了多少效果抵抗啊,還是說,存護命途真就這麼神奇?
他將蠹蟲碎片攏在手裡,轉頭看向砂金:「你為什麼沒有幻覺?」
「或許是公司令我免疫幻覺,畢竟認清過現實,就很難再被美夢誘惑了。」砂金聳肩。
美夢?
幻覺的主角是宿敵完全無法被稱為美夢好嗎?而且這話怎麼聽起來怪怪的,砂金該不會悄悄內涵他天真吧?
不,不能這麼想,不能漲他人士氣滅自己威風。
蘭索剛想反唇相譏,又回憶起對方的出身,話在嘴邊繞了幾圈,最終沒說出口。
通過挖苦他人來獲得樂子多是假面愚者踐行歡愉的方式,他現在是星核獵手,早不流行這套了。
他已經是個成熟的原教旨主義樂子人了!存在即歡愉!
「切。」蘭索撇了撇嘴,心裡暗想,遇上我算你小子走運,這要是花火,場面可就不會這麼和諧了。
完全忘記自己與砂金見面不是核爆就是在核爆路上、場面根本算不上和諧的蘭索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說起來,砂金有過恐懼或不安嗎?
蘭索仔細思考,雖然他見砂金的次數不算多,但在那些價值不菲的秘辛和傳聞里,砂金是個抗破防指數高達百分之二百的傢伙,幾乎沒什麼事能令他失態。
蘭索曾在星核獵手的情報網中見過艾利歐對砂金的評價:他是完美的賭徒、天賦卓然的博弈家、從不落敗的風險愛好者。
前兩條他贊同,但最後那條『從不落敗』,蘭索越看越牙根痒痒——看樂子看到自己頭上,可不是什麼有趣的事。
「你想好怎麼離開這裡了嗎?「繁育」的蟲子可不是殺掉一隻就能高枕無憂的。」砂金好整以暇道。
被催著幹活,尤其是被這位從始至終從容不迫的公司高管催著,蘭索頗為不耐煩。他查看操控面板,確認星槎外殼的金屬層在不斷溶解後,神情愈發嚴肅。
他從舷窗遠眺,渾濁的赤紅一望無際,遠處漂浮著隕石碎片,但離得近了,蘭索才發現那些『隕石』都是一團團未成熟的蟄蟲幼體。
「你覺得巨真蟄蟲體內潛藏碎星王蟲的可能性有多高?」蘭索認真地看向砂金。
砂金略一思索,「理論來說,可能性為零。」
穩了,他也是這麼想的。
片刻後,蘭索道:「民用星槎的外層沒有防侵蝕層,再有不出四分之一個系統時,我們將會連星槎帶人一起消失在巨真蟄蟲的胃裡,現在的辦法只有一個,攻擊胃壁,令巨真蟄蟲嘔吐,將我們吐出去。」
「冒險的方法,但值得一試,如果成功,會收穫遠超想像的回報。」砂金頷首,「不過,我們誰去執行?」
蘭索微微蹙眉。
一般來說,如果是星核獵手們在一起,會由薩姆或刃執行,他來接應。但現在,互相防備、互相猜忌的他與砂金都不可能將自己全身而退的倚仗交付給對方,這就陷入了僵局。
氣氛一時沉默。
不久,蘭索開口了:「攻擊巨真蟄蟲的胃後,單純嘔吐造成的推力不足以使星槎駛入離開的正確線路,需要人手動操控,我得留下。」
一枚金色籌碼在砂金指尖翻飛,他不緊不慢地點頭:「好,我去執行。」
沒想到對方答應得如此爽快,蘭索詫異:「你不怕我丟下你自己逃走?」
砂金捏住籌碼,「你可以隨意利用我,也可以在恰當的時機背叛我,利用與背叛都是價值互換的手段,但我從不做賠本買賣,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真是令人厭惡的自信嘴臉。」蘭索冷哼一聲,他討厭砂金勢在必得的樣子,那雙藍紫色的眼眸總令他回憶起自己屢屢骰『零』的經歷。
砂金無聲地笑了,他大步離開駕駛艙,走到外界艙門前,『砂金石』變戲法似地出現在他手裡。
呵,果然。
砂金怎麼可能不帶基石來找他。
蘭索翻了個白眼,坐到駕駛座上,將自動駕駛切換為手動,紅色的警告框不斷頻閃。
命途的偉力顯現,砂金石的光芒在外界艙門開合的一瞬間達到最盛,砂金一躍而下,如同從高樓中墜落的燕。空間隨之破碎,熾烈的金光迸發,蘭索甚至能感到時間的扭曲,力量餘波掃來,星槎如同汪洋中的扁舟,隨時會被撕扯殆盡。
蘭索推下操縱杆,手指連點,濃郁的灰霧從他背後蔓延,替身使者宛如深淵,瞬間包圍了整艘星槎,使其不至於在力量對撞中被撕碎。
蟲壁因毀滅性的力量開始蠕動,時空在震顫,屏幕上穩定的數值驟然上升,頂破閾值,達到加速度的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