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同村的一個哥哥,大學生,畢業後沒簽單位直接創業,從銀行貸了款,在戈壁灘上養雞。
當初村里一片唱衰的。
後來掙錢了,大家都說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樣。
再後來雞瘟,那哥哥賠了個底兒掉,還欠了錢。
村上一窩蜂的又說那哥哥之前是走了狗屎運,大學生出來養雞,聽著都讓人笑掉大牙,要是正正經經找個工作坐辦公室,多體面。
現在那哥哥的父母在村里都抬不起頭。
陸州頭疼,手機拿的離耳朵遠了點。
好在這麼些年他話少,父母也不是那種有很多話要叮囑的人,一個問題翻來覆去的說幾遍也就完了。
陸州接完電話累的慌。
他現在沒有領導,沒有同事,將來也不可能有女朋友更不可能成家,他在村里人眼裡不出意外是個傻子,還是個變態。
頭一直疼。
偏頭痛。
陸州初中開始有的這毛病,死讀書的代價。
那時候不知道有吃藥這回事,就硬挺著,現在知道疼了吃去疼藥,好過多了。
吃了藥睡了一覺,第二天就好了。
陸州沒起,他平常有存稿,偶爾犯懶或者有什麼事耽誤,不會影響文章的正常更新。
心情不好。
每次和家裡打完電話就會這樣。
下午出了門。
外面下了雨,他帶著傘,這種昏暗的天氣行人匆匆的,他也不需要顧及到誰會看他,揣度他陰著個臉是怎麼了。
陸州去藥店買了去疼藥,家裡沒藥了,昨天是最後一顆。
不想回去。
雨天整個世界都好像瀰漫著鬱氣,他這點不高興混在裡面好像就不算什麼了,倒讓人出奇的放鬆。
陸州打算繞著小區外圍走一圈,算是散步。
路過一條小巷聽到有人呼救。
年輕的女聲,驚恐又絕望,喊著別碰我、救命、求求你之類的話。
這些話很熟悉。
有時候陸州晚上做噩夢會夢到。
陸州不是個膽大的人。
但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靠牆仰著了。
他拽了那個猥瑣瘦弱的中年男人起來,還踹了人一腳,代價是肩膀上被扎了一刀。
那人跑了。
陸州以前不理解,人被扎一刀怎麼忽然就會傻了,尤其那些並沒有命中要害的。
但真到了自己,發現那一刻身體先於理智制動,會驟然脫力。
他靠在牆上,對坐在地上眼淚汪汪看著自己的女孩子扯了個笑:「沒事,別怕,他不敢再來的。」
陰溝里的老鼠大多外強中乾。
而且如今見了血。
他看那人不是亡命徒,手法也很生疏,大概率不會回來。
第21章
陸州後來被送到了醫院。
包紮過程中他頭就很疼,身上那個血口子倒不是大傷,那人是個生手,沒扎到他肺,只是劃了一刀,留院是因為發了高燒。
醒過來是半夜,靠在一個熱乎乎的胸口上。
聲音很熟悉,是李定原,一手攬著他一手端著水杯湊到他嘴邊:「慢點喝,你一直喊著渴……」
生病的陸州平常那層不自覺就冷冰冰的殼子沒了,像河蚌打開那層殼,露出裡面白嫩的軀體。
可憐又可愛,讓李定原不知道怎麼保護這種柔軟。
陸州感覺喉嚨冒煙,一口氣喝了半杯水,又被扶著躺好,看他:「你怎麼來了?」
李定原沒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握著陸州的手,握的很緊,挺漫不經心似的說了一句:「睡吧,多休息好的快。」
他眼裡有血絲,更深處還有無法克制的暴躁。
那是後怕。
這種暴躁是對自己,也是對傷害陸州的人。
陸州暈乎乎的,他也不知道要跟李定原說些什麼,眼睛酸的很,最後還是閉上眼。
沒有立即睡著。
睡了一天了,累是累,但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