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成了神族中人, 黎岄是其間地位最尊敬的神之一, 她名正言順地可以得他庇佑, 但穗歲又覺得事情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難道任何一個神族對您有所求, 殿下都會應嗎?」
這話問得實屬有些突兀, 畢竟不是每一個神族都有這個機會能對著太子殿下求些什麼東西的。可黎岄還是回答了她:
「天規之內,情理之上,無甚禁忌。」
那語氣中的天經地義,直把穗歲說得啞口無言。
是了,黎岄或許從很小的時候就謹遵自己的這一道守則,是以神官們無論對他下了多麼不近人情的令,至親之人又做了什麼離經叛道的行為,他都能毫無怨言地擔下來。
可是穗歲又很想問問他,當他自己心有所求的時候,誰來做那個能庇護他的人呢?
於此同時,她似乎又理解了一些,為什麼黎岄能在歷劫時會化身出仙使那樣的影子來。
「至於你問我心中的神影人選……」黎岄頓了頓,才道,「沒有人。」
穗歲抬眼:「也是,大師兄穩重,二師兄細緻……十四個師兄各有所長,除去我神相上的優勢,他們都能做一個比我更好的神影。」
但究竟誰最終能把神相洗鑄成功,得到回生嶺的認可,這是無人能預見的事情。她這個問題問得沒什麼意義,也難為黎岄還能接上她的廢話。
可誰知黎岄又繼續道:「我是說,我不需要神影。」
穗歲愕然:「這是殿下能決定的嗎?」
「當然,回生嶺為戰神而開,我便是山門大合前最終的審判者。」
而他早就決定了,不論這一回誰能從山中走出,都不會得到他的認可。
「為什麼?」穗歲問。
黎岄反問她:「那以你所見,做我的神影,是一件好事嗎?」
「……」
不是。
之前穗歲還曾經疑惑過,哪怕黎岄幼時神力短暫地超出他的控制能力,戰神的降臨也應該是件值得慶賀的事情。無論是三界中的哪個種族,能被封為戰神的都是被無數人敬仰依賴的高世之才。
也是到後來她才思考起另一件事,戰神從何而來。
從戰中來。
戰爭意味著動盪、混亂與無序,戰神則是從血海中撕出一道裂縫的人,這名號聽著威嚴,但戰局中一方稱之為神的人,何嘗不是另一方的魔。
其中人族戰神的下場是最令人唏噓的。
戰時人們善於造神,和平年間又樂見毀神。
沒有戰爭的時候,戰神的意義在哪裡呢?那些刀光血影中被稱作英雄的人,在太平盛世里一身血污只會讓人驚懼。
戰神,就不應該由一個剛出生的嬰孩背負的稱號。
對於後神界而言,甦醒神力者所繼承的神相都源於天地萬物之主,最初那批人身成神者在如今人神割裂的情景下,不再有被傳承的意義,自然而然就被世道所拋棄。
與此同時,神界獨善其身,一派祥和,於是兩萬年來也不曾有戰神降臨。
黎岄的出生並沒有給神界帶來依仗,反而昭示著一種不詳。
因而他們先是害怕著戰神降世所預示的戰亂,後來又害怕起黎岄本身就會成為戰亂的一部分緣由。
這一切質疑與畏懼,在黎岄無邊強大的神力與闞南荀用規束為柱給眾神撐起的一把傘下,後來又花了幾百年時間,才慢慢磋磨出七分的敬意。
再拼湊到一起,成了穗歲如今見到的黎岄。
穗歲感覺似乎有人在她的心臟上劃拉出了一道口子。
其實姜林暉說得也不對,黎岄與禾山表面上看起來完全不同,可這個人身上裹著一層厚重的霧,剝繭抽絲後卻還是能巧合地摸到一縷與禾山相似的境遇。
而她最初也是從仙使身上尋到了某一種相似之處,才不可控制地放任自己留在他身邊。
但同時,穗歲又有一些不解:「那殿下為何不直接拒絕北殿弟子的選拔?他們為此事努力了千百年,豈不是都是白費功夫。」
「神族歲月悠長,千百年不算蹉跎。」黎岄回答道,「他們繼承了過人的神力,哪怕最後不能成為神影,也能在這個過程中被打磨成更加強大的存在。
「神界需要一批這樣的神官。」=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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