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就很會哄小女孩的語氣。
「祁老師,我們該回酒店了。」身後有工作人員壓低聲音打斷。
他沒理。弓著背,那雙桀驁的眼睛在這一刻才潰出幾分疲憊。
視頻通話那頭,程譯野坐在別墅沙發上,瞥了一眼。跟祁司北這麼多年還在聯繫的朋友,敏銳捕捉到他的情緒不對勁。
這個世界上他沒有家人,把程恬當自己親女兒一樣養。
只是此刻不想耽誤他工作進度,縱使不忍心,仍然一把抱起了程恬:「好了恬恬。要睡覺了,快點跟哥哥說拜拜了。」
「哥哥,天氣冷,要多穿衣服。」
程恬最後一句天真無邪的童聲,話音剛落,視頻「嘟」的一聲斷掉了。
耳邊只剩下淅淅瀝瀝的大雨。
工作人員還想上去催,被從門外進來的一個藍紋襯衫的男人拍了拍肩膀。
「方總。」對方慌忙打招呼。
「他今天過生,隨他好了。」
方度環視了一圈化妝間裡的人,對落寞坐在角落裡的人招招手,示意工作人員把車鑰匙送過去。
「小北,一會兒你自己開車回酒店吧,我就不讓他們跟你一塊去了。」
「你要是心情不好想一個人走走,去哪都可以。」
角落裡的人還低著頭,懶懶抬手,接過車鑰匙。
其他人這才看出他情緒不對,漸漸噤聲。
方度算是他的老板。
當年他初露頭角就輿論纏身,在圈子裡狼狽滾爬。方度拉扯著一個即將申請破產的小公司,頂著圈內的冷眼嘲笑,放手一賭簽下他。
獨當一面,硬生生救起了一家瀕臨破產的公司。
彼時,祁司北的那些過往鋪天蓋地被徹底扒出來。輿論謾罵通稿漫天。
他很少對別人提起或者抱怨,整個人變得異常沉默,只會沒日沒夜寫歌。
精神壓力,讓他有一段時間左耳徹底聽不見。做過一場手術。
麻藥勁沒過的那陣子,方度進病房看他,這麼高的人側著身縮在窄窄的病床上,神智不清,哽咽說著囈語。
方度低下頭皺眉聽,聽見祁司北說的是,「媽」。
最疼最絕望的時候,也只敢小心翼翼喊出那個字一遍。
他可以原諒祁婉黎因為工作調動放棄他的撫養權出國,可以原諒她缺席自己高中每一場家長會,可以原諒她總是皺著眉告訴他自己很忙。
可是到最後,她好像都沒愛過他。
那幾年,他每天平均睡不到四小時。反正只要一睡覺就做夢,各種夢。
最後連死去多年都沒怎麼見過的爺爺奶奶,都被他夢出來了,夢到兩個骨瘦嶙峋的老人,抓著他扔到陳冬雄的別墅地下室里鎖起來。
他沒辦法去醫院,這麼多媒體都盯著他。
靠止疼藥和安眠藥活著。
他想拿命賭前途的時候別人勸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