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門的老巷,空氣近乎靜止。
站在儲物櫃前,她換上灰色工作服,蹲下身把自己的常服塞進柜子。
工作間只開著一扇小窗,燥雨落在窗台,彌散開熱白霧。
灰暗暗的光線,襯得整個人白得發透。
「林林啊,你手機落門口了。」倪霧拉長了聲音,黑色罩衫被長廊盡頭的風吹得衣擺飄飄。
她在自己地盤,舒舒服服蹬了一雙透明平底涼鞋,走路沒什麼聲音,「一直亮,誰給你不停發消息呢。」
倚著門,那張艷麗的臉一下子出現在冷暗裡。
林雨嬌嚇了一跳。搭在儲物櫃鎖上的手一動,手背劃到了鋒利的鐵鏽,滲出細小的血珠。
倪霧沒注意到。只是單手舉著她的手機準備還,她目光無意識下移,落在幾條新消息上。
突然,手往上一抬。
整個人冷媚得像玻璃魚缸里的金魚:「你就準備一直瞞著這件事兒,不跟我說嗎。」
蹲在地上的林雨嬌放下衣服,慢慢站起來。
所有的水汽在手掌心發燙。
她大概猜到倪霧看到了什麼。
這幾年在舟川,倪霧是她為數不多的身邊人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所有人都以為她們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但這三年,她真真切切從第一年就開始陪在她身邊。
是頭一個月給兼職發工資,打扮的漂漂亮亮坐在自己酒吧里對帳,結果笨手笨腳給林雨嬌多轉了一個零過去的倪老闆。是後來知道林雨嬌住在老城區,下夜班太晚,變著法兒提起自己想去那邊買夜宵,總把她送到爛尾樓下才安心離開。
她以為倪霧瞥見了祁司北在給她發消息。
「對不起。」林雨嬌聲音很輕,「我不知道......」
後半句話戛然而止。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些天,在不知道什麼。
不知道,明天爛尾樓下是苔蘚乾燥的晴天,還是雨天。
不知道,那些上禾路縱橫八錯的破巷盡頭是什麼。
很久以前一個下雨天,她失敗了一場重要的辯論賽,一個人走在破敗的老城區泥濘磚瓦里。
忽然想知道,那條堆滿了被雨水打濕的骯髒磚頭,垃圾,髒水的小巷盡頭是什麼。
她能不能走出去。
於是沒帶傘的人,淋著雨低頭往前走。
少女倔犟的眼淚混在雨水裡。
天光落下的瞬間,巷子的盡頭站在濕漉漉牆邊的那個人,淡淡掃了她一眼。
掐滅了煙,是祁司北。
他收了自己撐著的那把傘,譏笑一聲,抬手扔過來。
「好學生。發燒了怎麼考第一。」
林雨嬌懵懵撐開那把傘,往前走了幾步。
遠處是城中村外燈火滿座的大樓。
回頭看,身後人的側臉漸漸模糊在破爛長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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