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這麼待在殿中,也沒個可心的說話人,是要熬出病來的。
總不能一輩子都那麼熬吧?
「不去。」
太后:……
說不動。
真是對牛彈琴。
「你以前不這樣的。」
她還記得沈瑾沒入宮前,和嘉善一塊,也挺鬧騰的。
沈瑾:「老了。」
太后:「那哀家……」
沈瑾:「更老。」
太后:……
好好好,把你叫過來氣我。
「走走走,滾回你的宮殿去!」
沈瑾起身,恭敬行禮:「謝太后。」
太后看著她的背影,氣得一拍桌子。
「人是不鬧騰,可脾氣還是一樣的大。你看看,還管哀家頭上了。」
嬤嬤在一旁道:「沈主子是孝敬您呢。」
「那襖子老奴可知道,沈主子縫了月余,上頭的繡花還有針腳是沒得說的,便是宮裡的繡娘都比不得。」
太后卻是起身,面上情緒變淡。
「這是什麼好事嗎?」
「在這後宮裡熬的人裡頭,哀家尚且命好,宮外至少有嘉善詡然,她有什麼?」
「你看看她,身上哪有未出閣前的明媚?冷冷清清的,沒有半點人氣。」
「哀家想拉她一把啊。」
「可她不願。」
————
宮道並不好走,還容易踩滑。
沈瑾一路走的都很小心。
新雪添舊雪,宮道早就覆蓋了先前走過的痕跡。
一腳踩下去,便能陷到腳踝。
她沒有停頓,直往前走。等回了宮殿,天色已沉了下來。
鞋襪早就濕了。
足也凍麻了。
其實沈瑾只要吩咐一聲,就有奴才鏟雪開道。
與其說沈瑾不願興師動眾,不如說她對自個兒的身子不在乎。
「娘娘。」
殿內伺候的宮奴迎了上來。
「沈老爺今早摔了一跤,本是請了大夫看過,說是沒什麼大礙,開了點藥油。可傍晚開始疼得厲害,便是下地都難,只怕是傷到了什麼,沈夫人急的不行,遞話進來想求你幫著請個太醫過去。」
沈老爺,便是沈瑾的父親。
沈夫人,是她母親。
真可笑。
沈瑾:「上回意姐兒染了風寒,久不見好。我得知後放心不下,特地讓太醫跑了一趟。」
她找太醫,是擔心沈枝意。
沈家怕不是覺得,她是以此方式和他們和解破冰吧?
求?
當初她也求過啊。
磕頭都要磕破了。
可誰管她生死?
父親一心只有仕途,好賣女求榮。
——「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那可是帝王!」
——「由不得你任性!這是光耀門楣的天大福分!」
——「為父在朝中熬了二十年,就差這一步!養你多年也該為我換一換前程!」
母親呢?
她哭著說她也沒有辦法。
讓她認命。
——「瑾姐兒,母親也勸過了,可你父親不聽啊,你祖父也……,母親知道你心裡難過,帝王到底上了年紀,你受了委屈。
——「可你往好處想想,入宮為妃,別人是盼都盼不來的尊貴榮華。你年輕又貌美,回頭要是得了帝王寵愛,身為沈家女,切記幫襯家裡。」
——「聽你爹爹的話,宮裡人心叵測,你想要好,還得家裡打點幫持,而家裡好了,你才能好啊。」
也許真有為她好的心思。
可……母親更在意的,還是父親和兄長。
那他們該比誰都清楚,求這個字,沒用。
「死了嗎?」
宮奴:「……沒。」
沈瑾笑了一下,眼底卻不見半點笑意:「一點小事,找本宮作甚?」
她嗓音冷了下來。
「死了再報喪,也不遲。」
————
天光如潑了墨的宣紙,隱於黑暗。
沈瑾月事是半夜來的。
她睡的向來不安穩,身下有熱意傳來,便醒了。
她很少半夜來。
記憶中除了這次,還是許多年前。
那次……
沈瑾眸中的閃過恍惚。
那次,魏家軍班師回朝,正逢燈會,入夜城內不宵禁,燈火通明。
魏封遠在皇宮述職後,便和她在酒樓相見。
故友重逢。
魏封遠聽她絮絮叨叨說了很長的抱怨。
她還不忘關心魏封遠在邊境落下的傷勢。
真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