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唯獨不屬於小欖鎮,不屬於我。
我其實很想強硬一次,想求你留下來,我不想再假大方,我其實已經離不開你。
過去那一年太美好了,美好到我以為在做夢,這段時間白天抱著女兒,晚上摟著你睡覺,我總覺得不踏實。
我知道這種不踏實感,因為你從來沒有真真正正屬於我。
這次你離開,大概率不會回來,我說得對嗎裴瑾,別急著反駁。就像你去了紐約,你遇上顧遠,後來你就留在北京了,而我再見你,只能在你婚禮上。
或許下一次見面,又會是那種很讓我尷尬的場面,或許下一次電話,你又要對我說,周羲和,我遇到真命天子了,你祝福我吧。
裴瑾,我不敢想像,如果重來一次,我會不會受不了。
所以我很想跟你說,要不到此為止吧,我不想再跟你糾纏下去……」
信到這裡,沒再寫下去。
裴瑾知道,他的話其實還沒說完。
她震驚於,他居然想跟她割席了。
到此為止?
噢,這是一封分手信?不,他們又沒正式在一起過。
那就是一封踐行書?離別信?
她盯著那上面的字跡,呼吸收緊,直到幾乎要窒息。
黑暗中,多了一絲幾不可聞的嘆息聲。
屋內突然多了個光源,她起身開了一台落地燈。
周羲和適應了光線,看到她手裡拿著一張信紙。
「周羲和……」裴瑾一步一步朝他走近:「你為什麼還是這麼老土,你沒長嘴嗎?寫信,寫信又不寄給我,如果不是我有偷看你信的習慣,我還真不知道,你想跟我到此為止了……」
周羲和瞳孔收縮,呼吸不暢,他直直盯著她的臉,沒出聲。
裴瑾也看著他,突然就落了淚。
「我值得嗎?」她哽咽問他:「我值得你對我這麼好嗎?」
她沒等他回答,又道:「你知不知道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在想什麼……」
「什麼?」他啞聲問道。
「我在想,我很氣,周羲和你為什麼不長嘴,為什麼又要縮回你的殼裡,如果你早點跟我表露你的心意,或許,或許……我們早就在一起了。」
「會嗎?」他喃喃問道。
「你不爭取一把,怎麼知道不會呢?」裴瑾抹了一把臉。
她抬手,當著他的面,把那封信撕成了碎片。
「沒有訣別,沒有割席,沒有到此為止。」裴瑾吸了吸鼻子,對他說:「這個遊戲,只能我喊停,才能停,你明白了嗎?!」
「可我已經筋疲力盡了,裴瑾。」周羲和手垂在兩側,佝僂著身子。
裴瑾何曾見過這樣了無生氣的周羲和,她心痛得厲害。
她湊近他,摟住他的脖子,仰頭看他,眼淚不住往外流,落入耳朵里。
「你說,讓我留下來,我就會留下,你信不信?」她一字一句對他道。
半晌,周羲和還是搖頭:「這種關乎人生重大抉擇,你不應該把選擇權交給我。」
忽地,裴瑾就笑了。
「那好,周羲和。」她眼神倔強看著他:「你帶著瑤瑤,跟我一塊兒去上海,你願意嗎?」
周羲和聞言,腦子嗡嗡響。
「我們在一起,一家三口在一起。」她一字一句道:「雖然,我還是那個想法,我不要結婚,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結婚,但是我們可以在一起,一塊兒把女兒撫養長大。」
「你願意嗎?周羲和。」她不確定地問道。
過了許久許久,裴瑾見他沒回應,她眉頭緊皺,想說些別的話挽回主場,突然,臉上多了兩道不屬於她的淚痕。
可憐的周羲和又哭了。
他的眼淚落在她臉上,一滴又一滴。
裴瑾剛想說什麼,唇已經被他堵上。
痛感傳來,有鐵鏽味,裴瑾的眼淚越發兇猛,她知道,周羲和在用這種方式懲罰她。
他也是凡體肉胎,他也會痛。
只是,她日常忽略他的痛苦罷了。
這一晚的月亮可真圓,裴瑾躺在他懷裡,望著屋外的圓月,悶聲問他:「你還沒回答我呢。」
周羲和俯身吻著她的額角,啞聲道:「我當然願意。」
裴瑾,你應該知道的,我當然願意。
別說去上海,你說去北極,我也去。
一家三口,多美好的詞啊。